撕裂的梦境

兰思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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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往事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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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开处,狱警领着枯瘦如柴的池清走了进来。

“坐吧。”狱警指了指单斌对面的椅子吩咐池清,她依言坐下,垂着头,空洞无物的目光凝聚在桌面上。

单斌仔细审视着她,苍白的面庞一丝血色都没有,整个人干瘦得如一页纸,一阵风就能吹跑,如今的她,就像一株急遽枯萎的花。

“你……”单斌干咳了两声,那句“还好吗?”终于没能说得出口,“听说你几乎不吃东西?”

他温和的语气丝毫没能撼动池清眼里的严寒。

已经八天了,果果杳无音信,池清在灼人的煎熬里度过漫长的一天又一天。

每当暮色降临,她分明看到光明也随之远去,在无数次的希望与失望的交替轮转中,她终于绝望地想到,也许果果已经不在了。

唯一的尘世羁绊没有了,心如死灰的她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留恋?

“这怎么行呢?”单斌继续和言相劝,“不管怎么样,你得撑下去,我们一定会把果果给你带回来。”

池清的眼珠子动了动,有了些许活气。

“果果,还没有消息吗?”她干涩地问,喉咙口的水份象被完全蒸发掉了。

单斌沉重地摇了摇头。

池清闭眼,身子微微晃动,绝望再一次浸润了她整个身心。

“池清,关于罗俊,我们还是有些疑问,希望你能帮忙解答,这样,也许我们……”单斌缓缓亮出来意。

话未讲完,池清的双目忽然张开,直愣愣地瞪着他,“你还想知道什么?该说的我不都已经说过了,你还想知道什么?你们就知道找我问这,问那,可是你们,你们究竟在做什么,你们为果果都努力什么了?你们有没有在找他?!我看你们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。”她越说声音越大,到最后几乎歇斯底里,双手紧紧攥住台面,简直要沁出血来。

“你别激动。”单斌试图安抚她,“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过找果果的行动。”

“那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?L市能有多大,八天了,足够你们把整个城市翻个遍了!”池清涨红了脸,她是真急了,说出来的话咄咄逼人,让单斌感到有一丝陌生。

这些日子,警局格外重视池清的案子,根据马寿山的部署,专案小组被劈成三队,分头行动,一组负责找果果的下落,一组专门调查4.26案的始末,另外一组则把重点放在杜靳平谋杀案上,单斌是总负责人。因为人手问题,专案小组的成员并不充沛,往往一个人要干几个人的活儿,尤其是负责找果果下落的一组,是由李队亲自带队的,三个人把能找的场所都找了个遍,甚至在锁定一个嫌疑人时,不眠不休地盯上对方一整个晚上也是家常便饭,为的就是能把孩子安全解救出来。

所以,面对池清尖锐的质疑,单斌感到了一丝不悦,但当他看到池清那双干瘦的抓着桌子的手在微微抖动时,他又不得不把这口气忍下去。

他明白,他们再苦再累,也比不上一个当母亲的痛苦的十分之一。

单斌匀了口气,避开她的锋芒,隐忍地跟她解释,“目前基本上可以肯定,绑架果果的人肯定不是L市本地的人干的,而且,孩子……也很有可能已经被转移。所以,我们想跟你进一步了解罗俊……”

“不可能是他干的。”池清近乎粗鲁地打断他,恨恨地却是斩钉截铁地一口堵死。

“你凭什么这么肯定?”单斌立刻嗅到了异样,步步进逼,“你对他究竟了解多少。”

池清却不再吭声,转过脸去,摆出一副拒不合作的姿势来。

“罗俊在泰国已经当上了一个大黑帮的头子,他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,你知道吗?你这样一意孤行地袒护他,你觉得值得吗?池清,人是会变的,尤其是在那样的环境下。”

池清眉眼间微跳,仿佛被单斌点中了要害,她竭力保持冷漠的姿态,却不知自己即使最微妙的表情变幻也难以逃脱单斌的锐眼。

长久的沉默后,单斌决定以退为进,长舒一口气,徐徐站起身来。

“好吧。”单斌最后看她一眼,“既然你不肯说,那我走了,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。”

他走到门口的时候,如期听到池清那句无力的阻止,“等等。”

他回头,看到池清痛苦而沮丧的表情。

如今的她,已是山穷水尽,不管她有多么怨恨单斌他们,可是眼下,除了凭借他们的力量,她还能找到什么别的帮助吗?

单斌复又在她对面坐下。

“还有什么想知道的,你就问吧。”池清了无生气地说。

“你跟罗俊分手后,有没有再联系过?”

池清迟疑了一下,终于妥协地点了点头。

那时,她怀了果果已经快八个月了,终日躲在刘永忠家里,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。刘永忠尽心尽力地照顾她,让她别为钱担心,安全地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。

无数个夜里,她双手捧在肚子上,感受小宝宝调皮的胎动,思念犹如风中摇曳的细丝,缓慢悠扬地荡开来,又被她用力揪断,然而,无论再怎么努力,始终是藕断丝连。

她甚至在恍惚忆起罗俊的瞬间,开始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:此时此刻,如果有他在自己身边,该有多好。

这样的念头让她惶恐不安。

她以为割断了一切关联,他们就真能如同路人般再无相干,实际上,要做到这一点,是何等艰难。

她想起了母亲,想起她临死的惨状,心,终于再度一寸一寸地硬了起来。

就这样,日子在反复的煎熬中如流水般淌过。

有一天,刘家来了个陌生人,指名是来找海棠的,刘永忠惴惴不安地把他迎进屋里。

那个自称叫“赵仁发”的人,生得五大三粗,浓眉大眼,有股天生的霸气,跟海棠说话倒是挺和气的,“俞小姐是吧?是罗老板叫我来找你的。”

海棠的肚子已经挺得很大,揪着衣摆的手微微发颤,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淡淡回道:“你认错人了,我不姓俞。”

赵仁发讶然,横眉立目地朝刘永忠嚷:“你是刘永忠吧?”

刘永忠瑟缩地点了点头。

“那就没错!”赵仁发斩钉截铁地判断,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来,搁在海棠身旁。

“罗老板吩咐了,让我给你找个好点儿的住处。”

海棠绷着脸,不为所动,“请你把钱收回去,我们不需要。我也不认识什么罗老板。”

赵仁发再度讶然,看看刘永忠,“喂!怎么回事?她难道真的不是俞海棠?”

刘永忠的目光有些慌乱地在海棠与赵仁发之间来回逡巡,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样的场面。

赵仁发的目光落在海棠高高隆起的肚子,迟疑了片刻,指指刘永忠,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问:“你是孩子的爸爸?”

海棠和刘永忠的脸同时涨得通红!

刘永忠刚支支吾吾地想要否认,海棠突然开口道:“是。”

赵仁发瞪着一双金鱼眼,暗忖,“可惜了,一朵鲜花愣是插进了牛粪。”心头却还是隐隐泛起狐疑。

不过,海棠虽然貌美,性子却怪异无常,且又是罗俊交待要关照的人,赵仁发也不欲多管闲事,不该知道的事情,他一向不多加思索和打听,这是他的为人处事之道。

除了钱,还有几句话他也一并给捎上了事。

“罗老板让我转告你,他人在国外,不方便过来。以后你有什么要求,尽管找我就是。”说着,他把一张写有联络方式的字条也搁在那叠钱上。

室内出现了零度以下的凝滞,赵仁发打出道以来还从没遇到过如此麻烦的场面,只得在心里暗叹一声,“女人真是麻烦,越漂亮的越麻烦。”

即将离去时,身后这个美丽的女子到底没有按耐住,“等等。”

赵仁发蹙着眉转过头来看她。

海棠的手搭在腹部,那坚实的质感忽然冲垮了她仅有的理智,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出息,可是就这么放他走了,她又心有不甘。

牙齿咬得嘴唇都快滴出血来了,她才含混地问道:“他……怎么样?”

赵仁发当然也不是真傻,自然明白海棠言语中的“他”指的是谁。

“哦,你说罗老板啊,他在泰国,马上就要结婚了。”

“结婚?”海棠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,心神恍惚。

“是啊,跟天合会的尤小姐。这次多亏有她,才救了罗老板一条命。他们下月底举行婚礼。到时候,罗老板就是天合会名正言顺的老板了。”

赵仁发说起这些也不免生出几分得意来,他原先只是跟着别人做蛇头生意的,和罗俊早就认识,这次罗俊潜入泰国就有他一份功劳。罗俊与他分手时曾经允诺过,如果能够活着,将来必定不会亏待他。

赵仁发帮他时并没指望过他什么,没想到一语成真,罗俊在泰国稳定后,很快就联络上了他,不仅给了他一笔丰厚的酬金,还秘密招募了他。做蛇头生意毕竟风险大,赵仁发乐得给罗俊在内地沿海跑腿听差。

抬头望过去,却见海棠的脸比纸还白,摇摇欲坠地扶着桌子,却兀自强撑着。

“你没事吧?”赵仁发吃惊地眨眼,绕他再愚钝,也忽然明白了个中原委,幸而海棠晃了几晃后自己挺住了。

“没事。”她惨淡地一笑。

赵仁发暗舒一口气,对海棠倒又频添了些许好感,他讨厌跟婆婆妈妈、哭哭啼啼的女人打交道,忙又道:“罗老板交待了,要我务必亲自把你安置好。这不,我一边打听你的下落,一边已经给你选了好几处房子了,要不要什么时候跟我看看去?要说你这儿还真难找,实在是地方不行。”他摇着头打量屋里破旧的陈设。

海棠的全身都象被浸在冰水里,冷飕飕的,心被冻得不知该如何跃动,“不用了,你走吧。”

赵仁发迟疑了片刻,没怎么坚持,“那这钱,你收好。”

海棠深吸了一口气,再次强调,“我们不需要,你拿走。”颤栗的嗓音显示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。

赵仁发没什么可说的,只得告辞离开。

他一走,海棠再也无法撑住,跌坐在椅子里,泪水瞬间侵袭满面。

她不知道自己的哭泣究竟是为了什么。

是因为罗俊的“负心”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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