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。
昨晚一宿没睡, 加上今早这么一场对峙, 林玛真的疲惫不已。
谷小轩已经走了, 陈诺还坐在她的身边, 林玛凝视着他，眼睛睁开又闭上，问道：“陈诺，你将来会为了钱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吗？”
“不会。”邢墨晗斩钉截铁道。他怎么可能会背叛她？！但他知道, 沈婵是经历了这一遭, 觉得身边的人都变得叵测起来, 于是生出了“洪洞县里无好人”的感慨。
“有钱能使鬼推磨, 也能让人心变得不可捉摸, 你说是吗？”
林玛还是提不起精神来。
“老板娘, 谷小轩是谷小轩，我是我。”他叹了一口气：“当初, 你是没办法, 才招了个谷小轩的。他这个人是个社会闲散人士, 本来就不是正规的画师, 你也是无可奈何才要了他。”
图南那么小的时候, 谁都看不起它, 只好随便招了个野路子出生的画师。
沈婵的无奈和计较, 他都看在眼里，正是因为明白, 所以他才心疼她——一个人扛了这么多, 身边都没有人替她分担一下这些压力。
“我说笑的,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。”林玛听了他的话，心情稍稍好了一点：“陈诺，谢谢你今晚过来陪我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。
看得邢墨晗有些心疼，他脱口而出：“我永远不会背叛你。要是有违此诺，那就让我下地狱吧。”
林玛蓦然抬起头，对上他的眼。顷刻之间，心脏迟钝了那么一下。就一下下、好像被什么钝钝的东西击中了，停跳了一秒，继而裂开了一条缝隙。
两人对视，一方是执着的真挚，一方是迷惘的坚韧。
说真的，她从未想过有一个人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，简直跟海誓山盟一样。
陈诺微微挑起眉眼，薄唇微启，眼神迷离，目光全部聚焦在自己身上，这让她感动又微微的……心中一动，甚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油然而生：要是陈诺能一直在图南工作室，那该多好？
不，你想什么呢？！
陈诺只是和你签订的短期合同。
而且……人家可没对你有啥意思。
她赶紧移开了目光，不敢再看他，只是咳嗽了一声：“我知道了，那个，我马上通知一下蓝光在线，你帮我起草个报告书吧……”
文案工作，她是不怎么行的，还是交给陈诺比较好。
***
根据谷小轩的交代，在图南工作期间，他一共抄袭了30副立绘，还有十多幅其他的概念原画。
原本，他是想好好搞原创的，所以前一个月的作品都是自己的。后来发现这“500一张”的钱到手的不要太简单了，就动起了其他的心思。
本来，他当同人画师的时候，就经常游览一些境外的画师网站。久而久之，他就知道有那么几个不知名的小网站，国内的搜图工具都搜不到，国外也没什么人关注，但是上面有些作品的质量极高。于是乎，就开始了描图和“抄袭”生涯……
当然，不管他抄袭100幅还是只抄袭了一副，只要他的任何一幅作品不是原创的，林玛的意思就是：这个人不能要了，所有的作品也全部撤下。
事关重大，林玛赶紧和蓝光在线联系了此事，商量解决的办法。
蓝泊枫听说了抄袭案件，也十分震惊，由此产生的负面影响和效应都是不可估量的。但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，震惊也没用，谴责也没用，还是得好好坐下来商量解决办法。
好在，游戏的一测期间赚了不少钱，他们可以用钱来弥补美工的缺失。
但是其他的负面影响……
想要完全避免，只能听天由命了。
***
“抄袭事件”发生的第三天，林玛带着陈诺、徐文墨一起去蓝光在线开会。
办公室里，人人屏气凝神，大家都知道这次会议关系到“碧海蓝天”的生死，所以轻易不敢开口，生怕承担不起这个价值亿万的差池。
蓝泊枫本想第一个发言，但是话到嘴边，他什么都说不出来。自己经手的游戏再一次踏入了“生死大关”，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，毕竟蓝光在线从未遇到过这种事。
徐文墨、陈诺以沈婵马首是瞻，他们只注视着她。蓝泊枫无话可讲，也只好向她投去求教的目光。
……最后，全会议室的男人，全部看着沈婵——这里唯一的女人。
“……咳咳。”林玛咳嗽一声。
全会议室的男人全部都竖起耳朵听着。
“我的意思是，所有由谷小轩经手的立绘和场景图全部撤换。由此产生的人物立绘和场景图缺口，我们将承包给15个画师来做，不知道大家的意下如何？”
这是林玛的解决方案。
15个画师，每人必须得在半个月之内凑出两张立绘画来，那么代价将是40-50万的成本价。然后又得重做相关的2Dlive、头像、调整数值、调整动画相关程序……七七八八加起来，估计得花个2百万才能填补上这个缺口。
2百万——这个价格，双方都承担的起，没什么好谈的。但问题是……
蓝光在线的营销组组长问道：“沈小姐，我们该怎么跟玩家说明这件事？”
林玛不假思索道：“实话实说。”
“实话实说？！”组长吃了一惊：“这……这会对游戏产生很大的负面口碑，搞不好碧海蓝天就会被全网抵制。”
林玛当然知道这一点，她也有相应的对策:“不是什么都坦诚的那种实话实说，那样的话，我们两家公司都混不下去的。我们只需要说：和签约画师产生了版权纠纷，所以必须撤换一部分的原图，三测也得推后，请大家谅解。”
众人点头：“版权纠纷”这个词用的极妙。
谷小轩做出来的事儿，确实就是侵权行为，说是版权纠纷一点毛病都没有。
但是玩家看到这个通告，会以为所谓的“版权纠纷”，就是画师和工作室解约了，或者双方没有在分成协议上达成一致，所以撤走了合同。这些都是一些小毛病，远比什么“侵权”来的容易接受。
“好主意。”这是蓝泊枫的赞叹。
蓝光在线其余的营销、宣发、维护、财务也都点头称是。大家的想法是：不愧是白手起家的沈小姐啊，不愧是单独带领团队做出爆款游戏的沈小姐啊，这解决问题的头脑也很清晰。
只有林玛自己清楚，这种“撤描图”的事情，她已经处理过一遍了，所以处理起来才得心应手。
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处理相关的事情吧。
***
敲定好了解释的借口，下面蓝光与图南同时发出了公告：
“碧海蓝天”的二测将会变更大量的立绘、更换有版权纠纷的美工，所以二测的时间要推迟到元旦以后。
通告一发出，林玛就让徐文墨立即撤掉了软件程序中所有谷小轩所画的原画——这些作品不管有没有问题，只要是谷小轩名下的，那么公司将不会再征用。
这是对抄袭者的惩罚，也是林玛的决心：
她绝不会为了贪便宜，让具有抄袭嫌疑的原画，混入自己的游戏的，这是她的底线，从未破过的底线。
最后，她要想法设法弥补这个窟窿。
据统计，谷小轩在图南工作室里一共画了40张原画，其中有6个核心舰娘的2DLIVE要重新建模——要知道，这些有2Dlive模型的舰娘，也是基于原画立绘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模型，现在这些建模也全部都要重新做!
这也就意味着；他们必须赶在元旦之前，把这么大个窟窿给弥补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