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者是个谢顶的中年人，他本来要去五楼开会，听到这里在吵架，就带着两个属下走了进来，有点儿烦地皱皱眉。
但是目光扫过林玛，中年人停顿在“陈诺”身上。
他张大了嘴巴，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，脸上的肥肉都在微微颤抖：“邢……”
中年人刚说了一个字，邢墨晗就走过来道：“幸会，我们是图南工作室的代表，这位是我的老板娘沈小姐，我叫陈诺，是公司的UI设计师。”
“哦……幸会。”中年人握了握他的手，态度格外小心翼翼，语气也恭恭敬敬的：“……你们在吵什么？”
“我觉得贵公司的商业代表态度有些问题。”邢墨晗相当不吝啬：“居然开口污蔑我们公司的游戏是垃圾，还试图以100万的低价把游戏的著作权全部卖给贵公司——贵公司是想我司做慈善，还是喝西北风呢？”
王先生气的脸都红了：“是你们的态度有问题……”
“王临雄！”这光头老板涨红了脸，却是厉声呵斥着属下：“你怎么跟我们客户说话的？！你居然说人家的产品是垃圾？！算了，你不想干就辞职吧！”
“老，老板……”
王临雄一副见了鬼的表情。
他们“尚铭游戏”，做的就是这种威逼利诱买断版权的活儿。
他这样奚落了好几十个小开发商了，也没见哪个不把游戏卖出来呀！
他可是公司的功臣……怎么就……怎么会翻车了？！
“你没听到我的话吗？！去跟财务结账，走人吧！”老板说得相当果断。
王临雄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会议室……
收拾完了不听话的属下，这老板立即换上一副笑脸：“两位朋友，是我管教不对，那个，您们晚上有事吗？要不然我请客赔罪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
林玛挥了挥手，她大致了解了该公司的买断政策，也没兴趣再谈下去了。
——说白了，这个游戏运营公司就是和某些网文公司一样，一次性把作品的所有版权全部买走了，然后你做出来的东西，就成了他们的东西，你什么权益都享受不到。
如果是这样的“买断”公司，那么她还谈个P呀？！
***
出了公司，林玛松了一口气。
首站出师不利，幸好，身边有个帮手，让她没堕了威风。
邢墨晗看她不说话，就解释道：“老板娘，我不是故意和他们吵架的。”
“没关系，你做的很对。”林玛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记住了，陈诺，别人不会主动给你面子的。他们这些奸.商——只会把你说的一文不值，然后诓骗你手中的金子贬值卖给他们。但你要明白，我们做的不是破铜烂铁，我们知道作品的价值几何，千万不要自己认为自己不好，白白便宜了他人，明白吗？”
邢墨晗缓缓点了点头：“我明白。”
——真是难得，有个人的想法和他一模一样。
这些人，就是故意把他们的金子说成是垃圾，然后一次性买断。
然而更令他无语的是——这家不地道的尚铭公司，居然是他家旗下的产业之一。
＊＊＊
晚上，两人下了高铁，回到了杭州。
邢墨晗先开车把林玛送去刘阿姨家接图图。小丫头在刘家皮了一天，这会儿累了，兀自睡得香甜。林玛把孩子抱了过来，图图靠在了妈妈温暖的怀里，长长的睫毛也不知像谁，总是卷卷地翘起来，像是支棱着一把小伞。
“宝宝乖，妈妈接你回家睡觉。”
林玛抱着女儿，心里都满满洋溢着甜蜜。
邢墨晗看了她一眼，温柔的母性光辉，让她的脸庞格外的温柔，落在他的眼中，更添了几分成熟的女人味道。
他不自觉弯了弯嘴角，好像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。
夜已经深了，他先把她们母女两个送回了家，再回到了宾馆——沈婵给他明天放假一天，正好，他今晚也有事情要处理。
首先是：告诉尚铭的法人代表——做好离职的准备。
——都说大树下好乘凉，可有些人依仗着背靠大树，还真的是为所欲为。居然打着华夏游戏的幌子，不好好做开发，专门用恐吓和欺骗的手段坑害小型游戏工作室？!
今天，他真的是要好好谢谢沈婵，要不是她带他走了这一遭，他也没机会把这种垃圾企业清理出门。
不一会儿，秘书埃文走了进来，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。
邢墨晗按着太阳穴：“什么事？”
埃文恭恭敬敬道：“少爷，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，尚铭的资料现在都汇总了过来，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？”
埃文斟酌着道：“尚铭的法人代表谢建明想请您吃顿饭，赔个不是。他说他早认出来了是您大驾光临，没有好好招待，都是他的不对。”
邢墨晗直接道：“让他滚。”
这人公司不肯好好开，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有一套，居然还让他的秘书求情？
不过想想又不对，邢墨晗站了起来，表情平静地看着自家秘书，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中，如今盛满了某种深意，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，问道：“埃文，是谁让你把谢建明的话传给我的？!”
埃文是他的助理秘书，平时只听他一个人的吩咐，什么时候替人求过情了？!
“……是……是我自己……”埃文有些为难道：“那个谢建明是二少的人，谢建明跟我打了招呼，说是看在二少的份上，请您放过他这一马……”
二少，就是邢墨晗的堂弟邢文曜。
邢墨晗的父亲有两个弟弟，他的这两个叔叔都各自有一个儿子。邢文曜，就是他二叔的儿子，也是自小和他最不对付的亲戚。
“文曜的人什么时候要你跟他求情了？!”邢墨晗很是不爽：“他自己没长嘴巴，不会自己跟我说吗？!”
“不，不是的，少爷，”埃文也是为他操碎了心：“是您之前说，千万不要让您的家里人知道您和沈小姐在一起的。这要是谢建明一个电话打到了美国去，二少不就知道这件事了吗？所以我只好答应了下来，让他别去打扰二少。”
埃文可是看着自家少爷长大的，知道他很有本事，但惹是生非的功夫也是一流的。之前邢墨晗追求程雪佑的时候，埃文就没少帮他擦屁股。现在又是个沈婵，埃文表示少爷真心带不动啊……
邢墨晗这会儿也回过味来：“……算你不笨。”
——他差点都忘了，他可是瞒着家里去了图南工作室的。没有人知道他在杭州的真实目的是什么，他也只是对外交代来到杭州考察业务。
想到这里，邢墨晗声音沙哑，闭上眼： “那就不动谢建明，但是尚铭的其他管理层都换一批人，公司纳入巡视组…….另外，传我的话给谢建明，他还想在中国混下去的话，就管好他的嘴巴。”
“是。”埃文还有些犹豫道：“另外，老爷打来了电话，说杭州不是咱们华夏的地盘，你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……还是尽快回美国去吧。”
听到这里，邢墨晗睁开了眼。
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——
目前，他没任何理由留在杭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