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乱相逢时

兰思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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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孤勇还是坚强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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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过几晚上的思想斗争,杜悦最终说服自己,主动向江浩然提出分手。

望着江浩然那对既受伤又无辜的眼睛,杜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她很想告诉他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,但又怕那样既显得自己很卑鄙,又会让江浩然更生气。

分手没有让杜悦如释重负,更何况她和江浩然还在一个部门里共事,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,同事对他们闪电一样的合与分感到好奇,但既然当事人都讳莫如深,大家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,从前萦绕在杜悦周围的那股和谐温馨的暖风悄然消逝了。

某天晚上她去逛南市的大超市,居然和夏楠撞了个正着,她与张涛手牵手在一排乳品货架前徘徊。

杜悦站在货架的这头,正犹豫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,张涛一转脸,先看到了呆愣望向他们的杜悦,他忙捅捅身旁兴致勃勃挑奶粉的夏楠。

夏楠的目光一扫到杜悦,脸上愉悦的笑容就滞缓下来,不过她还是主动向杜悦打了招呼,客套而生疏,“好久不见。”

杜悦仓促地挤出笑容来跟她回礼,又看看张涛,“你们,挺好的吧。”

“嗯,今年年初就登记了。”夏楠淡淡地解释,见杜悦脸上飘过难堪,心里终究还是软了一下,补充了一句,“不过没办酒,嫌麻烦,而且也费钱。”

“那……恭喜你们了。”

“谢谢。”夏楠笑了笑,表情自然许多,“你呢,过得怎么样?”

“老样子。”杜悦苦笑笑,“还是一个人。”

夏楠的眉头略微一挑,有些意外,又似早在意料之中,她伸出手,象过去那样拍了拍杜悦的肩膀,但力道很轻。

“你也要抓紧啊!”她笑着说。

“呵呵,是啊!”杜悦干笑,真心羡慕夏楠,日子过得虽然不见得多轻松,但毕竟是两个肩膀在扛,不象她,永远都是一个人。

杜悦觉得日子变得格外难熬起来,周末便约了小林出来吃饭聊天,如今,她似乎只剩下这么个朋友能无所顾忌地吐吐苦水了。

小林事先已经知道她跟男朋友分手的事,一见面就把杜悦从左看到右,从头看到脚。

“怎么了?”杜悦被她看得心里发毛,以为自己哪里出了丑,赶紧环顾自身,检点行装。

小林扑哧笑道:“别紧张,你一切正常!我就是觉得奇怪,你也没比我多块肉,就你这姿色,顶多算个中等偏上水平,跟倾国倾城完全挨不上边儿,怎么你找男朋友就跟翻书那么容易呢?”

小林和杜悦同岁,至今单身。

“你别取笑我了。”杜悦苦笑,搞成这个地步,她觉得还不如像小林那样,始终做个快乐的单身贵族呢。

两人胃口都不大,点了两样开胃小菜,两个炒菜和一盆汤,又要了两瓶啤酒,边喝边聊。

“你跟现任男友分手,难道是还想跟金枪鱼复合?你不是说他已经走了。”这是小林心头最大的困惑。

“不,不是。”杜悦摇头,“其实,我接受江浩然从一开始就带着一点功利心,那时候,我急于改变现状,离开许晖……可是等我们真在一起了,我又发现自己老是会不自觉地把他跟许晖比,我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,我不想再欺骗他,所以……”她黯然低下头去。

“那你为什么要跟许晖分手?”

杜悦很少在小林面前提到许晖,每次小林想多问几句,她都会急着把话题岔开,小林是明白人,知道她不愿意多提,以后也就不罗嗦了。不过今天既然是杜悦主动找她谈,她觉得这样问也是情理之中的。

然而,这个问题却着实难住了杜悦,她之所以不肯在熟悉的人面前言及许晖,主要还是两人在一起的性质问题,谁都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欲,希望自己不被人鄙视,而被人尊重。

夏楠的反目对杜悦的自尊而言,不能不说是一个打击,也因此,她和原来在世铭的同事都断了联系,耳不听为净。

“我跟他,我们……没可能。”杜悦艰难地嘟哝了一句。

小林一下子把眼睛瞪起,“他有老婆?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他身体有缺陷?”

“没有!”杜悦的嘴咧了一下,开始受不了她的直接,“反正就是,唉,怎么说呢,那个时候,我就认为我跟着他不会有什么结果。”

小林在桌上支起双肘,用手掌捧住两边脸颊,目光紧盯着杜悦,现在,她有些明白杜悦的意思了,“他应该不是中国人吧?”

“嗯,新加坡人,不过他是华人。”杜悦轻声说。

“他为什么回国了,不会就因为跟你分手了吧?”小林又问。

“当然不是。”杜悦的脸色一下子灰暗了许多,“他……可能快结婚了。”

当初听到这个消息从戴高阳口中道出时,她真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,现在虽然心里仍不舒服,毕竟平静了许多,也渐渐能接受这个现实了。

其实,这个消息一点儿也不突然——她不就是因为那个女子的出现,才下定了决心接受江浩然的吗?

至于许晖最后的表白,如今回想,反而觉得更加凄涩无奈,甚至有点怨恨——他总是这样不负责任地把她抛在一边,扬长而去。

如果他不挑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,杜悦或许能在今后的岁月里慢慢遗忘他,慢慢接受江浩然,说不定他们不久会结婚,还会生个孩子,到那时候,她的心一定不会再如现在这般浮躁易变。

“你这是典型的‘得不到’效应。”坐在对面的小林懒懒地发布结论,把杜悦越飘越远的思绪拉回现实。

“因为你和金枪鱼结束了,没可能了,所以他过去的种种好处就被你定格了,人都这样,没得到的总是最好的,反而因此不知道珍惜眼前人。”

小林这段似是而非的话让杜悦陷入了更深的迷茫。

“哎,你和江浩然提分手,他没意见啊?你们不是还在一个公司吗?”

“他嘴上不说,心里肯定是怪我的。”杜悦低声说着,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,抹抹嘴,故做轻松地一笑,“没事,怪就怪吧,算我活该!”

话可以说得很轻松,生活却不是那么容易熬的。

江浩然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神采飞扬的江浩然了,他时常绷着脸,抿起嘴唇,跟谁说话都惜字如金,成了全公司最有名的酷男。

谁都知道他的改变是因为什么,杜悦因此更加觉得罪孽深重,她几次起了辞职的念头,又十分舍不得,她很喜欢这家公司,如果没有江浩然的事,让她在这里干到老她都没意见。

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说办公室恋情是禁忌了,无论好还是不好,都有这样那样的后遗症,确实得三思后行。

后悔药自然是没处吃的。

杜悦又想到申请调岗,一查公司规定,要在原岗位上呆满两年才有资格申请内部调换,而且还是逃不了要有一场竞争,没有必胜的把握,她顿时气馁不已。

还没为工作的事情纠结完毕,另一个意外又砸中了她。

杜悦的例假周期一直不稳定,所以当超过一定时限后,她起初并未在意。直到久至近两个月都没来,她才像被当头一棒似的惊醒。

她鼓足勇气,迈步走进一家药店购买验孕试纸,脸上可疑的红色惹得年过半百的售货员大婶对她频频侧目。

忐忑难安地回到家,她按照说明步骤紧张地进行起来,很快,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出现了。

杜悦长久地、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两条清晰的红线,别的事上都能保持镇定,唯独这件事上不能。

第一个涌进她脑海里的念头是赶紧去医院把它做掉,最干脆也最省心的办法。

这注定又是她必须独自面对的一个大挑战,但她已经顾不得哀叹命运多桀了,花一个晚上的时间在网络上快速补习“人流”知识,希望能把痛苦降到最低。

第二天,她没去上班,看时间差不多,就给林罗杰打了个电话,请了一天假,然后直奔医院。

她选的是在网上查到的一家位于城北的小医院,据说在市里同类档次的医院中,这家医院的口碑最好,大医院她是不敢去的,怕遇到熟人,到时候说都说不清。

医院的口碑果然不虚,门庭若市,杜悦挂完号后就一直在妇产科门口的椅子上坐等。

等了没多久,她开始如坐针毡。

来妇产科的并不都是打胎的,更多的是来做产检的,很多孕妇已经大腹便便,走起路来象蹒跚的鸭子,笨拙而可爱,每个人都由家人搀扶照应,脸上无不洋溢着幸福的微笑。

杜悦的手情不自禁伸向自己的腹部,仿佛到这时候,她才醒悟过来,自己的体内孕育的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生命。

只要她好好照顾它,过不了多久,她也会象这些在她面前经过的孕妇那样拥有滚胖的体态,而这样的牺牲,却可以换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。

杜悦本已作下的决定就因为这乍然的一念忽然摇晃起来,沉睡在她体内的母性在这个拥挤狭窄的环境里被赫然唤醒,之后,再难连根拔除。

她忽然打了个哆嗦,一阵罪恶感油然而生,她的身体里埋藏着的是她的孩子,她怎么能当谋杀自己孩子的“刽子手”?

杜悦几乎是逃着从医院里跑了出来,仿佛身后有个举着砍刀的凶神在追杀她。

回到家里,她怔怔地盘坐在沙发上出神。

既然不想把孩子打掉,那么,她就只能走另一条路:把她/他生下来。

可行吗?

这实在是个太大的命题,杜悦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。不过她知道这种事找人商量也没用,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,一准得坚持让她尽快甩掉这个麻烦。

未婚妈妈,真以为是那么好当的?

杜悦天人交战了数日,彻底陷入僵局。

想把孩子生下来吧,她不用联想就能明白未来有一连串麻烦在等着自己,想想都觉得后怕;想理智一点,去医院重新来过吧,她摸摸腹部,又实在狠不下心来。

如果她真的就这么去把孩子做掉了,那她跟许晖就再也没有丝毫瓜葛了,她怔怔地想着,悲喜莫辨。

时至今日,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舍不得这个孩子,还是舍不得把许晖从自己的生命中刮除。

精疲力尽时,杜悦也只能选择顺其自然,既然她无论如何也没勇气去医院做那件残忍的事,那么唯有接受往后那一系列的麻烦了,如同温水里的青蛙,至少这一时,她可以心安。

盘算妥当后,杜悦给家里打了个电话,请妈妈来w市一趟。

妈妈在她读大学时期来过w市一次,她对女儿的生活自理能力一贯放心,这次突然被邀请,难免起疑,以为出了什么大事,在电话里连连盘问,杜悦没法明说,怕把全家都刺激着了,她不敢想像爸爸知道这事后的反应。

“不是什么大事,我……最近换了个工作,挺烦的,妈妈你来陪我一段吧。”杜悦本来是用很轻松的语调说的,可说到最后,不知怎么搞的,鼻子一酸,嗓子就哽咽住了。

妈妈一听,连忙嚷道:“行行,我去,我明天就过去,你别哭啊,小悦。”

女儿都多少年没跟自己撒娇了,妈妈心里清楚,她隐约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。

妈妈是第二天傍晚到w市的,杜悦一下班就跑去汽车站接她。

一照面,妈妈就心疼地拉住了杜悦的手,“你怎么瘦成这样?”

杜悦嘴巴一咧,差点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。

不管她独自生活的时候有多坚强,可在母亲面前,她永远是个需要疼爱的孩子。

妈妈亲自下厨,做了杜悦爱吃的家乡菜,给她过足了嘴瘾,笑容终于又爬上杜悦的面庞。

晚上,母女俩挤在一张床上,妈妈见杜悦始终有心事似的,遂开解她道:“工作上的事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,我们从来没指望你大富大贵,只要身体好,过得开心就行了。如果有不错的小伙子,眼界也别放得太高,成了家之后,有什么事你们都能互相担待。”

妈妈是个淳朴的农村妇女,说出来的道理还是十几年来一直跟杜悦唠叨的那几句,也只有在现在的杜悦听起来,才觉得格外质朴可信。

“妈,有件事我要告诉你。”杜悦艰难启齿,“我……有了。”

妈妈大惊失色,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,“小悦,你,你说什么?”

杜悦知道妈妈这关很难过,在她眼里,妈妈是天底下最慈祥的人,她长这么大,妈妈连根手指都没动过她的,她现在这么做,无疑是在拿几十年的母女情当赌注,如果妈妈无法认同她的做法,那她就彻头彻尾成了一个孤立无援的人。

她不能再瞒着妈妈,把自己跟许晖同居的事都告诉了她,讲到最后,她趴在被子上泣不成声,一面是为自己用这样难堪的麻烦去烦扰母亲,一面是在心里悄悄怨恨远在千里之外的许晖,可她更怨恨的人,终究还是自己,她一直自诩的坚强、独立,没能在这次危机中帮到她,她象一只被抛弃了的流浪猫,哀哀哭泣。

看着女儿哭成泪人,妈妈的怒火也在水一样的悲哀中黯然熄灭。

杜悦一直是她最放心的孩子,从小就不用她这个当妈的操心。可是女孩子大了,心思也比过去复杂了许多,又是在这样举目无亲的城市里独自讨生活。

妈妈自己也年轻过,杜悦的做法,她虽然无法认同,但她的心情,妈妈还是能理解的。

矛盾了半天,妈妈那只因为干活而毛糙不已的手还是搭到了杜悦的肩上,没有哪个母亲会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。

妈妈叹了口气,“小悦,别哭了,明天妈妈陪你去医院,尽早把这事结束了,你放心,我不说,你爸不会知道的。”

杜悦一下子噤声,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,眼里是妈妈熟悉的那种固执,“不,妈!我不想去打胎,我,我想把他生下来。”

“丫头,你是不是疯了!”妈妈刚压抑下去的怒气又蹿了上来,“你究竟想干什么?你以后的日子打算怎么过?一个姑娘家家的,拖个孩子,不是要让人笑话死?”

杜悦抹了抹眼泪,“妈,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,可我狠不下心来。你当初怀小鹏不也是意外吗?你不也是不忍心打胎才把他生下来的吗?”

妈妈气结,“你跟我不一样,你还没嫁人呢!如果你嫁了人,你想怎么生,想生几个,我都不会反对!”

“我这辈子不想嫁人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妈妈气血上涌,一通咳嗽。

杜悦赶忙下床去给她倒水。

妈妈看着她瘦削的背影,悲从中来,怎么也搞不懂女儿究竟是中了什么邪。

等喘息甫定,妈妈抛给杜悦一个最实际不过的难题,“我问你,如果把孩子生下来,你打算怎么养,你有能力把他养大吗?”

杜悦把水杯递到她手里,坐下来说:“我想过了,我会把现在手上的房子卖掉,以后也不准备再买房子了,一辈子租房住也没什么。等他大一点,我会重新去找份工作,我踏踏实实地干,一定能把他养大,现在的单身妈妈也不少,人家能做到的,我也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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