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公夫人荣宠记

漫步长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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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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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房的王氏一回西院,赶紧把思玉轩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丈夫。汪府的管事还在,一听碧姜是大长公主的人,哪里还敢要人,连忙离开侯府。嘴里一直说着,他就是来串个门,别无他意。周泊面如死灰,他算盘打得好。用汪府来压碧姜,命她一次交出全部的解药,再顺便解决掉她,一绝后患。谁知踢到了巨石,那姑娘竟是大长公主的人,怪不得那般有恃无恐。他两眼一翻晕过去,二房一阵兵慌马乱。临水园那边,碧姜让赵婶请了一个大夫进府,悄悄给绿衣开药。她就守在绿衣的床边,眼神复杂。绿衣还未醒,素蓝色的被面将床上的人盖得严实,仅露出一头散乱的乌丝,垂在床沿。她的身体本就娇弱,莫说是十板子,就是一板子下来,都有可能要命。这姑娘嘴里都是贪图富贵的话,真没想到,事到临头,对方会冒死为自己求情。在她身为大长公主的时候,忠心的下人不少。但现在的她,不过是个无所依的低贱女子,从没想到会有其他的人维护自己。屋子的布帘被人掀开,带进来一股凉风,赵婶走进来。“姑娘,你去歇着,这里奴婢来守着。”赵婶已彻底在心里把碧姜当成主,秦夫人所依仗的也是大长公主。依今日的情形来看,在公主的心目中,姑娘的份量更重一些。她用手探一下绿衣的鼻息,灼热得吓人,再摸下女子的额头,烫得手一缩,“姑娘,绿衣姑娘起了高热。方才大夫说了,起高热是正常的,明早退了就好。”“你再去煎一碗退热的药,喂她喝下去。”碧姜吩咐着,赵婶应声退出去。绿衣面色透着不寻常的红潮,原本娇媚的脸,这一刻看起来特别的脆弱。她不由得想起那些战场中的见过的无数死亡。那些人,明明在头一天还是鲜活的,转眼间就倒地死去。见多了死亡,她已是心硬如铁。但此刻,她却希望床上的女子能挺过这一劫。过了一会儿,绿衣头扭动几下,似是很难受,嘴里呢喃着,不知在说些什么。碧姜凑近,只听到她在唤着,“小姐……小姐……”小姐?“谁是小姐?”“小姐……你不能死……”“你说什么?”碧姜心里一动,急忙追问。“冷……冷……”碧姜忙到自己的床铺上,把被子抱来,齐盖在她的身上。绿衣像是舒服地慰叹一声,并未醒来。过了一会,她无意识地扯着被子,“热……”碧姜把被子取到一边,可是再过一会,她牙齿咯咯做响,又在喊冷。如此往复,一直折腾了十来回,才算是消停。眼见着她不再折腾,碧姜凝着眉,细思着她之间无意识时唤出的“小姐”二字。不知她口中的“小姐”是谁,会不会就是自己?若自己是什么小姐,那怎么会沦落到卖入落花巷?等了许久,久到碧姜觉得很不正常,才见赵婶端着汤药进来。“姑娘……”她把汤药搁在桌子上,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,“方才秦夫人寻了奴婢,把这个东西交给奴婢,让奴婢把它一点点地下在姑娘每日的饭菜中。”碧姜脸色冰冷,捏起那纸包,轻轻一嗅,就嗅出是什么东西。这样的药,民间极少,但在宫里,却是常见的。扶茶是想自己死得无声无息,别人还寻不到破绽。不愧是跟着她在宫里长大的,论心计手段,确实比别人都要狠。“你做得很好,她若是再问起你,你就说按她的吩咐,药已经下了。”“姑娘……”赵婶有些担心,她现在认姑娘为主。若是姑娘有个什么闪失,她也不会有好下场。碧姜端起那碗药,重新坐到床沿,“赵婶,你信不信我?”“我信姑娘。”“好,既然信我,那么我不怕告诉你。秦氏也好,周梁也好,我并未放在眼里。”赵婶听她直呼侯爷的名讳,更加笃定她与大长公主的关系不一般。她未再出声,示意赵婶上前托起绿衣。两人齐力,把汤药喂完。等喂完药,赵婶守着绿衣,而碧姜心里有事,一人出了屋子。果不其然,假山那处,修长的身影闪现,像是一直在侯着她。他的眼神冰寒,看向她时,才恢复暖色,“看来,活得不耐烦的不止是汪奇山。”还有秦氏与周家二房,胆敢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,全部都该死。他垂眸,遮住满眼的杀气。而她,能感觉到那股杀意。“他把柄甚多,若不是还有些才干,留不到今天。”她面如冷霜,像从前一样,神色傲然。眼神淡淡地斜向不远处的湖水,同样一脸的杀气。“我知道了。”“朝堂之事,你现在比我清楚,不拘给他安个什么罪名,先罢了他的职。”“我心中有数,汪奇山一生痴恋女色。不惧色字头上的那把刀,连皇室女都敢私弄进府里亵玩,其心可诛。”碧姜转过头,正视着他,“皇室女?谁?”他走近一步,低头看着她,她此时的眼神一如从前,只不过容颜已变。但无论她再怎么变,都是他的主子,都是他一生守护的人。“此等肮脏之事,我也是无意之中得知。不知你可还记得十八年前,安亲王谋逆一事。当时先帝下令幽禁安亲王,其妻妾子女全部贬为庶人。谁知安亲王不愿苟活,自己提剑杀死妻妾儿女,再引火***。安亲王府里的下人全部被发卖,沦为官奴,永世不能除籍。”这事碧姜当然知道,她那时也有十来岁,父皇并未避着她与皇兄。安亲王是她的皇叔,肃氏一向子嗣少,父皇那辈,除了一个皇姑姑,就只有父皇和皇叔活到成年。那一年,皇兄遇刺,父皇暗中查出是皇叔做的。于是下旨幽禁皇叔,将王府众人贬为庶人。王府被烧后,再也没人提起。不想今日还能听到王府中有遗孤。“安亲王庶出女儿众多,其中有一位通房丫头所生的女儿幸免于难,被当成下人发卖。汪奇山见她体弱貌美,买入府中,甚是宠爱。后来得知她的真实身份,他因贪恋美色,并未声张,将她藏在一处私宅。”竟有此事?肃氏的女儿,纵使贬为庶人,也不是别人可以当成玩物的。“后来那女子去了哪里?”他轻摇着头,“只听说汪夫人得知此事,秘密处置了那女子。所以这些年,汪奇山变本加厉,越发的沉迷女色。”“如此,他确实不冤。你明日就上折子,我已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。”连她肃家女都敢当成一般的玩物,汪奇山真是活得不耐烦了。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,这刀今日就是汪奇山的奔命追魂刀。“是。”她没有半点的隐藏,将自己原来的样子明显地摆在他的面前。一如从前,她发号施令,他领命行事。他是很好的执行者,但凡是她交行过的任务,无一不是圆满完成的。她想起绿衣的事,沉思一会,“你顺便查查我现在的身世,以及与我一起名叫绿衣的。我觉得这两人的身世似有蹊跷之处。”“是。”他没有多问一句,干脆得就像他还是曾经的那个隐,还是她身边的那个影子。等他消失在夜色中,她才折身回屋。一夜难眠,待天明时,绿衣已经醒来,烧已退,脸上看不出伤心。“碧姜姐姐,你没有被送走吗?我听侯爷说,那汪大人不是好人,送给他会丢命的。”“我知道,不会有人送走我。你好好养伤。”今日早朝时有人弹劾汪奇山,扯出当年他私藏肃氏女一事。陛下震怒,命人彻查。汪奇山被罢职查看,软禁在自己的府里,不能出门,他再也不可能有心思来侯府要人。等事情定论,等待他的应是遂京流放。肃氏的威严,不容世人侵犯。绿衣得到她的肯定,像是松口气,趴在床上,朝她笑着。“你没事就好。”赵婶听碧姜的吩咐,现在不去灶下取饭,而是在园子里光明正大地开小灶。碧姜了解扶茶,扶茶是自己的宫女,若想成事,说不定还有后招。大厨房人多手杂,想要悄然下手,防不胜防。所以,为防万一,她不想吃侯府厨房准备的饭食。反正她现在有银子,又打着大长公主的名号,谁也不会来为难她。近午时,秦氏带着补品来探望绿衣。名为看绿衣,实则是来找碧姜的。今早汪大人的事情,她已经得知。心想着,不可能那么巧,汪大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弹劾。此事,必是与碧姜有关。她一进屋子,眼瞄了一圈,就看到桌上的燕窝,“哪里来的燕窝?”碧姜没有吭声,赵婶答道:“回夫人,这是碧姜姑娘自己掏银子买的。”一个低贱的下人,还买得起燕窝?秦氏神色微僵,尽力保持着笑意,“原来如此,看来公主确实看重碧姜姑娘。我那里还有些补品,等会命人送到大厨房,让她们早晚备着,送到临水园。”“不用了,临水园里有厨房,我们自己做。”碧姜冷淡地出声,秦氏眼里闪过厉色,看了她一眼。“那样也行,等会我让人把东西送到临水园。”秦氏见她坦然接受,半个谢字都没有,只觉得自己被蔑视了。“今日我来,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。汪大人被人上折弹劾,许是不会再打你的主意,你就放心留在侯府里。昨日的事情,一想起来我就后悔不迭,若不是你站出来表明身份,只怕我就会犯下大错,坏了公主的安排。”绿衣趴在床上,眼睛从秦氏的脸上滑到碧姜的脸上,若有所思。碧姜直视着秦氏,微微一笑,“公主的安排,碧姜时刻不敢忘。”“如此甚好,你我都是公主的人,算得上是同门。昨日的事情,望你不会心生怨恨,对我起了间隙。至于绿衣姑娘,这几日就暂且在此处养伤,等伤好了,还是要回思玉轩的。”秦氏说着,来到绿衣的床边,关心几句。绿衣一一恭敬地答着,不多说半句。而孙嬷嬷,则朝赵婶递眼色。赵婶跟着她出去,孙嬷嬷问那事办得怎么样。赵婶依着碧姜的吩咐,只说药已经下了。“好,你做得好。”孙嬷嬷又承诺了等事成之后,把她调回茗香院的事情。赵婶装出感激的样子,再三保证不会负秦夫人的信任。孙嬷嬷以为事情一定会成,离开临水园后,就禀报给秦氏。秦氏一路冷着脸,一想到那低贱女子还能在园子里设小灶,她就怒火中烧。自己一个侧夫人,都是吃在府里的大厨房。偏生那样一个奴不奴,主不主的玩意儿,却明目张胆地私设小厨房。若成让对方成了气候,自己恐怕都得看其脸色。她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,无论是公主的信任,还是陪在侯爷身边,都只能是她一个人。主仆俩人一进茗香院的门,看到候在屋子里的挽缨。挽缨是上过战场的女子,气质与内宅的姑娘不一样。她站在门口,身姿笔挺,不知情的人看不出来她的跛脚。“挽缨姐姐,你来也一让人知会一声。”秦氏疑惑着,满脸笑意地迎上去。挽缨的脸色依旧是冷清清的,并不习惯与人客套。她朝扶茶伸出手,扶茶一愣,“挽缨姐姐,你要什么?”“碧姜姑娘的身契,还有她身边的赵氏一家的身契,都拿来。”秦氏微怔往,心知这一定是公主的意思,她不敢违背,示意孙嬷嬷去取身契。只不过心里更是提起来,公主亲自派人来要身契,是要做什么?身契取来,挽缨看了一下,就收好了。“挽缨姐姐,公主最近可好?”“公主很好,事情办妥,我告辞了。”她匆匆离开,孙嬷嬷一路看着,见她是往临水园而去,眼神隐晦。秦氏坐在桌子边,脸色同样不好看。碧姜在公主的心目中,比想象中的还要重要。公主要走身契,是不想碧姜屈于自己之下。说不定公主真的打算,让对方取代自己,成为侯爷的人。而且不光是要走碧姜的,连赵家一家的身契都要走,这点值得深思。“夫人,你说赵家的还会听话吗?”“没有她,还会有别人,我就不信,在侯府我还摆不平一个奴才。”没错,在侯府,自己是侧夫人。无论碧姜也好,赵家也好,都不过是奴才。她就不信,公主还能把侯府下人所有的身契都要走?孙嬷嬷心里则有些犯怵,觉得事情没秦氏想的这么简单。但她看到秦氏不虞的脸色,什么也没有说。挽缨到了临水园,当着赵婶的面,把身契交给碧姜。“赵氏既然是侍候姑娘的人,身契自是由姑娘保管。另外赵氏的男人和儿子的身契一并交给姑娘。公主说了,姑娘替她办事,若手下没人,多有不便。把赵家一家送给姑娘,姑娘要做些什么,也方便些。”“那请替我多谢公主殿下。”碧姜不想,隐能想得如此周到。有赵家一家人在手,她在侯府确实会过得更好。“姑娘的话,奴婢一定带到。”和上一次一样,挽缨离开时,也没有多说一句话,碧姜亦同是如此。赵婶心里庆幸,幸好自己一早就决定跟着姑娘。他们一家人的身契全在姑娘手中,以后姑娘就是他们的主子。之前她确实有些隐隐的胆心,怕秦夫人发现处置他们一家。现在好了,再也不用担心左右为难,开罪秦夫人。看公主对姑娘的重视,不会比秦夫人差。他们跟着碧姜姑娘,只会比以前更好。她如此想着,越发提醒自己要侍候好姑娘。自秦氏来看过绿衣后,接着柳氏那边也送了东西过来,就连侯爷,都派人送了药材之类的。一时之间,原本荒废的临水园重新热闹起来。绿衣伤在后背和后臀,烧虽退了,人没什么精神。她趴在床上,看着桌上推得满当的东西,笑道:“碧姜姐姐,你看,我这顿板子还没白挨。凭白得了许多的东西,算不算是因祸得福。”她脸色还白着,故意挤着笑,带着别样病态的美。碧姜垂着眸子,“这算什么福气?”“对于我们来说,这就是最大的福气了。”绿衣幽幽地道着,想起自己被人按在长凳上,侯爷那冷漠的眼神,像是自嘲般说道,“娘说得真是不错,男人哪,再宠你,都没把你正眼瞧着。若不是碧姜姐姐你赶到,只怕我就要被他们扔在一处,自生自灭。”“你的祸事是因我而起,要不是你想替我求情,只怕也不会挨那一顿打。”绿衣抿嘴一笑,像是扯到后面的伤面,眦一下牙,“一半一半,就算没有这次,以秦夫人的为人,只怕还会逮着什么事发作一回。谁让我们是她的眼中钉,肉中刺。就算我们再听话,她还是看我们不顺眼。”碧姜听她提到扶茶,眼眸彻底冰寒。赵婶进来,凑进跟前,低声道:“姑娘,二爷和二夫人来了。二爷跪在园子外面,不肯起身。”“他还有脸来?若不是二夫人提起送碧姜姐姐去汪府的事情,哪里会生出这些事情?依我看,他们是得了汪府的好处,才会起坏心思。”“绿衣姑娘看得明白,可不是那样。二爷夫妻俩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,真没好处的事,他们才不会沾。”“碧姜姐姐,他必是知道你现在是公主的人,怕你报复他,所以才巴巴地来请罪。”“我知道。”碧姜转身,避过绿衣,把一枚药丸化在杯子里,交给赵婶,“你去告诉他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疼是免不了的,但能忍过去,死不了。”赵婶依言,出去送水。周泊一听死不了,忙一口气喝完杯中的水。至于疼几下,他想着,忍忍就过去了。他万万想不到是生不如死的疼法,还真不如死了。这些,碧姜不会告诉他。等他体会过了,才知厉害。绿衣调养的日子里,临水园里风平浪静,倒是难得的清闲。等她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,青云来了几回,想让她搬回去。对于青云,碧姜一直都是淡淡的。青云几次套近乎,扯上同出落花巷的姐妹情份,还想在碧姜面前摆姐姐的款。碧姜并不接她的话,天下人中,还没有谁敢在她面前称姐姐。青云觉察到了她的冷淡,不免有些悻悻。绿衣犹豫再三,还是搬回思玉轩。碧姜没有拦她,她现在是周梁的人,自是要回到周梁的身边。绿衣回到思玉轩,周梁未说什么,依旧让她住在原来的屋子。青云几次想打听碧姜的事情,都被她不软不硬地堵回去。回到思玉轩的第二天,秦氏要见绿衣。与前些日子不同,秦氏脸上热络许多。像是见了亲妹妹一般。绿衣想着,不知是不是因为碧姜姐姐的缘故。“伤可是大好了?你真是个实心眼,碧姜姑娘难道从来不曾与你提过她是大长主公的人?你呀,还巴巴地替她求情,我正在气头上,可让你吃了苦头。”“是绿衣鲁莽,冲撞了夫人。”“哪里是你鲁莽?我看呀,是你心太善。凡事都替别人着想,你把别人当姐妹,别人只怕并不是那么想的。有时候,在背后捅刀子的恰好就是平日里最相熟的人。”秦氏一边说着,一边观察着绿衣的脸色。见绿衣不说话,遂幽幽地道:“我年事渐大,恐怕是无法替侯爷添个一儿半女。你是我买进府的,就是我的人,将来你若是能生个孩子,不拘男女,我都会视如己出。府上没有夫人,将来你的孩子是长子,你想想,偌大的侯府,以后传给谁?无嫡立长,只能是交给长子。”绿衣是贱籍,在一般的世家,是很难被允许有孩子的。秦氏这话是向她示好,准许她能生孩子,而且那个孩子还会被秦氏养在身边,身份就高出一截。另外,生养过的妾室是不会随意发卖的。绿衣的后半辈子也算是有着落,能在侯府终老。等她的孩子将来承了侯府的爵位,她这个生母,怎么着也能颐养天年。换成是寻常的贱籍女子,这就是天大的恩赐。秦氏觉得,绿衣一定会动心。只稍再加把火,应该不成问题。“碧姜姑娘得公主看重,两年后若是被侯爷收房,只怕不光是要压你和青云一头,就连我,都未必被她看在眼里。古人常说,当断不断,必受其乱。将来等别人成了气候,自己就是他人的绊脚石,被人一脚踢开。你说是不是?”绿衣垂着头,应了一声“是。”秦氏脸上带出笑意,朝孙嬷嬷使眼色。孙嬷嬷拿出一个纸包,递到绿衣的面前。“这东西吃下后,会令人长得粗壮,容颜渐失。倒是对人的身体无害,你想法子下到碧姜姑娘的饮食中。事成之后,方才我答应你的事情,必不会失言。”绿衣接过纸包,像是下定决心般,揣进袖子里。秦氏与孙嬷嬷对视一眼,对绿衣的表现有些满意。孙嬷嬷扶起绿衣,亲自送到门口,又是一番掏心窝子的话。“绿衣姑娘,夫人是想把你当成左膀右臂,你可千万莫要辜负夫人的一片苦心。再说夫人心善,只是想让碧姜姑娘将来容貌寻常些,于她的身体无碍。”“奴知道了。”绿衣还是低着头,步履有些沉重地离开茗香院。孙嬷嬷一直看着她去了临水园那边,才折身回到秦氏的屋子。秦氏沉着脸,已不复方才的那样和煦的面色。“夫人,你说绿衣会照做吗?”“她会的,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。我许给她的,可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好处。她们那样的人,不会不知道有子女傍身意味着什么。碧姜在公主的心中,地位不一般,汪府被弹劾,你以为是巧合?不是的,以我对公主的了解,这决不可能是巧合,公主是在为碧姜出气。你说若是等到碧姜被侯爷收房的那一天,在公主的心里,可还会有我的位置?”“夫人……”“你别说了,我意已决。我与公主自小一起长大,我就不信,论情份,我还比不过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低贱女子。”孙嬷嬷一想也是,将到嘴的劝说咽下去。绿衣直接去了临水园,看到正在园子里活动手脚的碧姜,拉着她的手就进屋。一进屋子,就关上门。碧姜看着她从袖子中拿出的那包东西,光闻味道,就知道与赵婶那里的是同一样东西。“东西从哪里来的?”“秦夫人给的,碧姜姐姐,她起了害你之心,你千万要防着。她说让我把这东西下到你的茶水中,那么你以后就会身子长得粗壮,不讨男人的欢心。”“她是这么说的?”绿衣被她一问,歪着脑袋,细思着,“她确实是这么说的,难不成姐姐觉得有什么不对?”碧姜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纸包,是之前赵婶的,“当然不对,这药一点一点地加在饮食中,会让人逐渐消瘦,枯竭而亡。若是一次给人服下,则会当场吐血,五脏衰竭而死。”绿衣大惊失色,忙抓着她的手,“碧姜姐姐,她这是要你的命啊?她还骗我说对身体没有什么坏处,分明是在哄我。她此举不仅除掉了你,说不定顺便将我也除了。”“所以你把东西拿给我是最正确的,不光保住了我,也保住了你。”“碧姜姐姐,娘从来没有说过,大户人家的后宅这么可怕。她只说我们要紧紧抓着男人的宠爱,就能享尽富贵。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,在后宅,我们随时能被别人弄死?”碧姜反握着她的手,她的手在抖。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姑娘,没见过生死,以为进了侯府就是享福。突闻此事,难免有些害怕。金娘怎么会告诉她们这些,要是早告诉她们,哪还有姑娘心甘情愿成为男人的玩物。“世间只有千日做贼,没听过千日防贼的。她既然有害我之心,一击不中,还会再击。一个不小心,我就有可能中招。你别怕,有碧姜姐姐呢。”“姐姐,那你想怎么做?”绿衣紧张地问她,不知为何,听到她说别怕两个字,自己好像没那么怕了。眼前的碧姜姐姐像是与她一起长大的那个姐姐,又好像不像。这样的碧姜姐姐…………碧姜拍着她的手,“此事我心里有数,多谢你如实相告。”经过上次的事情,碧姜已是承了她的情,加上这次,足以见她的心是向着自己的。绿衣如释重负地深吸一口气,装作不以为意地道,“碧姜姐姐,你言重了。无论何时,无论发生什么事情,我都是站在姐姐这一边的。”碧姜认真地看着她,“你这句话,我记住了。你回去,若是秦氏问起,你就说还得宽限一两日。”“好,你多小心。”绿衣离开后,碧姜的脸就沉下来。重活一世,她还真想不到,第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会是扶茶。当初她还是公主时,确实更倚重侍剑和挽缨,但她对点香和扶茶亦是看重的。她看着手中的两包药,扶茶是多想自己死。先是让赵婶把药一点点地添在自己的饮食中,让自己死得不知不觉。接着又让绿衣一次药死自己,看来是有些等不及了。赵婶等绿衣离开,才进了屋子。一眼就瞧见姑娘手中的东西,她立马明白绿衣姑娘是为何而来,赶紧关上门。碧姜没有避她,并未收起手中的东西。“姑娘……绿衣姑娘来,莫不是受了秦夫人的指示?”“没错,秦扶茶想要我的命,一刻都不想等了。”赵婶紧锁着眉,按理说,秦夫人和姑娘都是公主的人,理应相互扶持,秦夫人为何一心想除掉姑娘?碧姜知道她在疑惑什么,淡淡地一笑,“一山不容二虎,她以为我是来和她抢周梁的。我倒是不知,她会为了一个男人,不顾公主的命令。”因为私情背了主的奴才,理应除去。赵婶被她身上的寒气一冻,脑子清明起来。姑娘的意思,莫不是……“姑娘,你想怎么做,奴婢可有能帮上忙的?”碧姜笑了,媚色天成,任谁都不会想到接下来的话,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。她说:“赵婶,你敢杀人吗?”赵婶身子僵住,狠着心道:“若为护主,奴婢什么都敢做。”“好,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。你放心,杀人的事情不用你做。我一向喜欢亲自手刃敌人,无论是过去,还是现在,都不愿意假手他人。”她语气中那种杀气流露无疑,不是死人堆里走过的人,不可能有这样的森寒气息。她话里的那种随意和霸气,无不表明,杀人与她而言,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。赵婶的心不由得颤得厉害,又隐含着某种莫名的兴奋。自己没有看错人,这注下得极好。碧姜立在窗边,一直看到夜幕低垂。今日原本是月圆之夜,却不知为何乌云漫天,遮住了圆月。窗外黑漆漆的,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,倒是应景。她让赵婶晚上呆在自己的屋子里,莫要出来。而她则带上该带的东西,出了园子。那修长的身影已在角落里侯着她,见她出来,两人相视一眼。她知道,他一定会出现。他知道,她一定会出来。他随手递上一样东西,她接过,心下满意。还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思,猜到自己今晚要做的是什么。她走在前面,他像影子一样跟在后面。只不过,她的身形不再高挑,而他的影子太过修长。除此之外,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。他们之间那种经年累月下来的默契,不用语言,就能相互明白。一进主院,他快速出手,将下人们都弄晕。她则像串门一般,推开了秦氏的房门。像进自家屋子一样,随意地走进去。秦氏睡得并不沉,依稀能感觉有人进来。她把室内夜灯的灯火挑亮,就那样悠闲地坐着桌边。秦氏半睡半醒,感觉到室内变得亮堂,睁开了眼。正欲喝斥自己的丫头,不想竟看到一个怎么也不该出现的人。那个人坐在桌前,正在倒着茶水。她的手指白嫩细幼,不紧不慢地动作着,说不出的好看。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,来人哪……”她回过头,用手指作势,置于唇别,“嘘,别叫了,没有人会来的。”一副小姑娘的模样,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。那种居于高位,掌控他人生死的霸气显露,轻睨间,是浓浓的杀意。秦氏是宫里出来的,见识过天下最尊贵的人,对于这样的气势,并不陌生。就是因为不陌生,她才会心惊肉跳,不明白明明是一个低贱的女子,就算是公主的亲信,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气势。“你来做什么?”碧姜从袖子里拿出那两包药,放在桌上,“你说我想做什么?”见她亮出药包,扶茶反倒冷静下来。既然事情败露,那此女更是不能留。想不到她倒是有些手段,不光是赵家的投靠了她,连绿衣都没被诱惑住。此女看着弱小,心机倒是不小。若是现在不除,将来必成大患。扶茶想着,慢慢地下床。不愧是跟着自己在宫里长大的,论城府手腕,都比别人强。碧姜想着,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从没想过有一天,她会亲手处置曾经的宫女。“你应该知道,我曾是大长公主的大宫女,比起你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人,公主更信任的应该是我。你就没有想过,我敢朝你下手,就是公主知道了,也不可能会处置我。”“是吗?”碧姜轻笑,“是谁给你的自信扶茶,本宫不记得,自己有给过你那样的权利。”秦氏心一惊,她刚才听到了什么?“你……刚才自称什么?”碧姜坐着,明明是媚骨花颜的一个弱女子,但气势却不输任何一个世家贵女。“怎么?本宫的话,你都听不清,看来真是不听话了。你记不记得本宫曾经说过,你们最重要的是什么?是忠心。但你是怎么做的,阳奉阴违,竟敢弑主?”“你……不可能……大长公主在公主府里好好的,你是个什么东西?莫不是得了失心疯,半夜跑到我这里胡言乱语。”扶茶指着她,手指都在抖。碧姜不以为意,信也好不信也好,她都不在意。一个将死之人而已。许是她眼里的杀气太盛,扶茶猛然就想到,若对方真是公主,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。要真是如此,她现在告诉自己,应该就是起了杀心。不。不是这样的。她一定是骗人的,对,她是骗人的!“你以为你三更半夜跑到我这里装神弄鬼,我就信你吗?”“本宫并不需要你相信,一个背主的下人,向来不用多费唇舌。只不过,念在你我主仆一场,我想让你死得明白。本宫曾记得,当初离京之时,命你与点香守在公主府。临行前,本宫曾想替你们安排好姻缘,而你们,都没有同意。本宫一直以为你们忠心,却不想,你心里应是有了人,那人就是周梁。为了周梁,你现在可以背主,那么试问一个背主的下人,留着还有什么用处?”秦氏摇着头,脸色发白。大长公主离京时,最后与她们交待的时候,只有她和点香在。若眼前的不是公主,她又怎么会知道公主说过的话。要她真是公主,那么……秦氏开始半信半疑,眼神紧紧地盯着她。是了,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,与公主的确实一样。碧姜任由对方看着,对于死人,何必苛责太多。她睨视着桌上的两包药,“你在宫中,倒是学了不少。连这样的药都能弄到,真令本宫刮目相看。只是你不知道,宫中若想处死一个不听话的人,用得最多的可不是这样的药。而是另一种药,死后宣称暴亡,就连一般的太医都验不出来毒性。”而这种药,就是之前隐交给她的。(北北)她慢慢地把药化在水中,把杯子往前一推,推到扶茶那边。“喝了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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