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眼百年,不再匆匆

谢楼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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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萤火之光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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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李靳“伤势未愈”,他们上车后,开车的就是莫祁。

他们两个本来也就认识,再加上李靳受伤后,去医院陪他最多也是莫祁,所以两个人还培养出了患难见真情的感觉。

当你跟一个人突破“普通朋友”的界限后,说话通常不是更客气亲昵,而是更无所顾忌。

一路上他们针对谁才是顾清岚戏中的“知己”,倒是好一阵“争风吃醋”,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揶揄,一点没有见外。

那次事故没多久就调查清楚,发现是脚手架上的螺丝脱落,又查出那是一个临时场务负责的工作。

于是第二天,那个临时场务就被当地警局带走,从剧组消失了。

这场风波过去,剧组也开除了几个没有提供详细身份证明的杂务和群演,整顿了一番后准备重新开拍。

从背后做手脚的那个场务是什么身份,受谁指使,警局就再也没有通知剧组,不过顾清岚和李靳心里也都清楚。

难免因为这件事对李靳心存歉意,顾清岚对他的态度就好了很多。

莫祁看在眼里,难免又感叹几声,语气颇为失落:“顾先生果然有了新欢,都怪我没能抓住英雄就美的机会。”

路铭心再旁边一副看笑话的姿态:“祁哥,在这场看不见的战争里,你已经输了!”

莫祁边开车,边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,语气哀怨:“是啊,李哥半路杀出来防不胜防啊。”

路铭心得意地搂住顾清岚的腰,又在他脸上轻吻了下,得意洋洋:“不,你们都输了,清岚哥哥早就是我的了。”

前座的李靳也假装恼怒地开口:“谁说顾先生是你的,我马上就会抢过来关在自己营房里的!”

面对这一车活宝,唯一自重的顾清岚只能轻叹:“我觉得我有些交友不慎……”

顾清岚和路铭心到的时候,是当地时间下午三点钟,难得剧组有心,特地在晚上组织了聚餐,一来庆祝李靳康复,二来给他们两个接风,还顺便热闹一下去去晦气。

李昂越在他们离开后已经到组了,这几天停拍,闷着头日夜颠倒地改剧本,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放风,喝多了酒,就找到顾清岚,拍着他的肩膀说:“顾老师,我早说该这么写嘛,你看看现在还要改,不过改完后剧本绝对更完美了,大气磅礴!英雄史诗!”

见他满脸泛红,双目发光,明显是喝高了,顾清岚也从善如流地微笑着:“李老师的笔力自然是一流的,先前是我考虑欠周全。”

路铭心在旁看着顾清岚,免得有人给他敬酒,自己当然也顺带给灌了不少,听到李昂越说剧本,她当然是对剧情改动最关心的,忙凑过来问:“李老师,后面的剧情到底怎么改了?”

李昂越又拍了拍顾清岚的肩膀,指了指他的脸说:“你看看顾老师这张脸,让他演坏蛋,说的过去吗?就算真演了,观众能信吗?这活脱脱就是一张忍辱负重、风光霁月的脸啊!”

路铭心大感兴趣:“所以说?于是沐亦清不是叛国的奸臣了?”

李昂越醉成这样子,还知道卖关子,呵呵一笑:“怎么改,你们明天拿到新本子就知道了嘛。”

他老人家可好,倚老卖老吊胃口,那爪子还在顾清岚肩膀上搭着死活不松开。

路铭心看得怒从心头起,斗胆上去抓住他的手丢开,一把将顾清岚搂过来自己抱住:“清岚哥哥,李老师喝醉了,不要跟他说话。”

顾清岚下午在车上要面对节操掉了一地的同伴,晚上还得应付一群醉鬼,他真的有点觉得自己是进错剧组了。

现场这么混乱,众人早就喝成一团,身为为数不多清醒着的人,他只能笑着去揉揉路铭心的头发:“好,铭心乖。”

路铭心是真的酒意上头了,这么多人都在,她也不再害羞避讳,看到他唇边淡淡笑意,就凑过去吻他:“清岚哥哥果然对我最好了!”

朦胧间,她似乎又想起来了一些前世的事,那些断断续续的回忆,如果她不刻意去想,就一直放在那里。

一旦有什么触动,却又纷纷涌出来,让她猝不及防。

那还是他们刚到西疆,莫祁一举拿下北城,初战告捷。

大齐将士终于能告别帐篷,驻扎进有厚实城墙的要塞,当晚整个北城喜气洋洋,莫祁破例允许将士们公开饮酒取乐,发泄连日来的疲惫。

顾清岚将她带入了莫祁的营房,里面将领散座,中间的炉火上还烤着乳羊,她心情不错,也跟着喝了几杯。

醉意朦胧间,她隔了一阵才发觉顾清岚已经不见了。那时她才到营地不久,还没有跟将士们混熟,自己一个女眷,坐在席间就觉得有些尴尬,忙告辞了出去找他。

到了营房外,她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雪了,西疆的雪不比京师,来得早,也来势汹汹,鹅毛般的雪片在空中肆意地飞舞,不多时就将地面染成一片银白。

她站在廊下,先呼吸了几口清冽的空气醒酒,才循着房后低沉之极的咳声去找他。

转过一道墙,她才在营房侧面的回廊下找到了他。

他正坐在回廊的护栏上,面对着身前空荡荡的一片雪地,一边不住地低咳着,一边微抬着头,去看院中大片飘落的雪花。

接着雪地里的清光,她看到他手里还捧着一只青铜的酒杯。

她脚步很轻,他也像是并没有发觉她,只是孤身一人坐着,就着黑夜中的雪景,咳上几声,就去喝上一口酒杯中的黍酒。

她看了看他面前的院落,因为是军营,就算空出了不小一块地方,也并没有任何树木和景致,只是一大片被四面墙壁围起来的空地。

她实在体会不到他心里所想,看了一阵才走过去,开口说:“清岚,外面太冷,还是回营房去吧。”

他这才被惊醒一样,回过头看她,声音有些低哑:“阿心?”低暗的光线里,他勾起唇角对她微笑着,目光仍是柔和无比,“你怎么出来了,不和他们多聊聊?”

她还怪他把自己一个女人丢在一群不认识的将领里,有些嗔怪地说:“除了莫将军,其他一概不认得,有什么好说的。”

她说着,看他只在衣外披了件薄薄的披风,想到他风寒还未痊愈,就更不耐烦地说:“你也是,身体又没有好,受了凉再折腾出些事来,别人又要怪我不会照顾夫婿。”

她只想着抱怨,怨自己空有报国情怀,却生为女儿身,怨她已经嫁做人妇,所以就要遵从那些麻烦的三从四德,不然就会有无数闲言碎语包围着她。

却没看到,就算她语气那样坏,他看她的目光却还是温柔如水,并不见丝毫波澜,如同他早已习惯她这样冷言冷语,也并不再有任何其他的期待。

她边说边走近了想在他身侧坐下来,抬手去扶他的手臂还没伸出,就先看到他身侧的雪地上,赫然就是一团暗色的痕迹,在清雪中透着红色的光。

被吓了一跳,她几乎想立刻转身去叫大夫,手臂也略带惊惶地抱住了他的身体:“清岚哥哥,你又咳血……”

他微笑着揽住她的肩膀轻拍,似乎想要平复她的慌乱,语气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,对那些并不在意:“没事……风寒而已……”

她还是有些害怕地抬起头看他,唇边嗫嚅,却说不出什么话。

现在想起来,那时候的她,也只有在意识到自己会失去他时,才会为他担心惊慌,在其他的时候,总是会有心或者无意地忽略他。

已经相隔一世,她还是很想去打醒那个一碰到他的事,就立刻六神无主的女子:既然那么害怕失去他,为什么不能当他还在,还知道时,多去关心他一些,一定要等到真的再不可相见,才意识到对他的情感,早就深入骨血?

她人还挂在顾清岚的脖子上,却突然开始怔怔地落泪。

先注意到了她温热的眼泪滴在了自己脖子上,顾清岚忙将她抱进自己怀里,轻拍她的肩膀,低声在她耳旁说:“铭心,你怎么了?”

路铭心这才回过神来,注意到自己还坐在灯火通明的宴会厅里,跟他们坐在一桌的莫祁和李靳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,目光带着询问投了过来。

她觉得有点丢人,干脆就把头埋到他肩头装醉不肯再抬头,有些委屈地说:“清岚哥哥,我头晕想回房间。”

听她说自己不舒服,顾清岚当然紧张,马上笑笑对桌上的其他人说:“铭心喝多了,我带她回房间。”

别人不说,莫祁是见识过路铭心千杯不倒的风范的,她今天替顾清岚挡了不少酒,可远没到能让她喝醉的地步。

不过人的酒量也会随心情而定的,情绪低落时,特别容易醉。

莫祁想了下,也想不到今天有什么事,是能让乐天派的路铭心情绪低落的,也只能归结为她可能在顾家受了什么委屈,还关心地问:“顾先生一个人行吗?要不要我帮忙?”

顾清岚笑了笑:“没事,铭心还走得了,我一个人就可以。”

回到房间后路铭心倒是老实了,只是抱着他哭了一阵,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这一次她睡熟后,倒做了一个好梦,梦里还是前生,只不过却不是记忆中有的事情,而是从未见过的场景。

那是换下了一身戎装的她,和他一起在顾府的庭院中,春风和暖,他们就站在一张桌案前,桌上是一幅画了一半的明秀山水,他提笔作画,她在旁研磨。

落笔的间隙,他抬起头微微向她一笑,眉目间,净是不需言说的柔和宠爱,她也对他回以微笑,抬起手盖在他扶案的手背上。

他们十指交握,身体相依相偎,有纷飞的花瓣从他们头顶飘落,带出浅淡的花香。

因为头一晚做了一个这么好的梦,第二天起床后去看李昂越送来的新剧本时,路铭心就特别开心。

她都跟顾清岚说过,让他们把剧本的结局改好,改成让杜青萍和沐亦清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
顾清岚也答应了,既然这么说了,那结局一定跟她梦里的很像,两个人琴瑟和谐,美美地大团圆结局了吧?

然而等她兴冲冲把剧本看完,顿时就像三伏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,心都凉透了,她也顾不着形象了,拿着剧本,拉着顾清岚,就冲到李昂越房间里抗议:“李老师,怎么清岚哥哥……不对,沐亦清最后还是死了!这又算什么大团圆?”

李昂越正坐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,就着大漠美景喝茶,被她闯进来,也只眨了眨眼睛,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:“沐亦清是死在自己爱人怀里的,在死前还沉冤得雪,被女皇下诏褒扬,这对他这种悲剧式的人物来说,不就是最好的大团圆结局了吗?”

路铭心简直被他的逻辑气疯了,回头又对顾清岚说:“清岚哥哥,你看李老师!”

顾清岚早在李昂越对面,拿了茶具,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,放在鼻子下嗅了嗅,笑笑说:“李老师这里果然有好茶啊。”

看他们明显是串通好了,路铭心只能也泄气地坐下来,委屈地看着顾清岚:“清岚哥哥。”

顾清岚动作优雅地拿了细瓷的茶碗,也给她倒了一杯,送到她面前一笑:“铭心,别急,听李老师说。”

路铭心委屈地扁扁嘴,又去看李昂越。

老江湖李昂越可不吃她那一套,反而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说:“这点我跟顾先生讨论过了,虽然顾先生表示你想要个大团圆结局,但我认为在那种情况下,沐亦清死了反倒比他活着更震撼人心,也更感人……所谓虽死犹生,精神永存,不失为最好的结局啊。”

作为一个演员,去干涉剧本创作,本来就是不守本分了,还强制去扭曲编剧的意思,就算是路铭心,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说:我想要清岚哥哥活下来,所以你给我这样写。

她默默地垂下头,看着顾清岚到给自己那杯茶,茶色绿中带黄,清香扑鼻,的确是一杯好茶。

顾清岚握住她的手,等她抬起头看自己时,对她轻笑了笑:“铭心,故事毕竟是故事……不须太过在意。”

路铭心想了下,觉得也是,即使她再希望前世的自己和顾清岚能有个好结局,但悲剧早就注定,就算强改也不过是自欺欺人……让前世的顾清岚可以昭雪,已经很好了。

更何况前世早就过去,她在今生和顾清岚的结局,一定不会像前世那样凄惨。

这么想着,她就好受了许多,马上又转头去看李昂越:“可以不可以把沐亦清死时的场景写得再美一点啊,我要把观众都煽情煽到心碎!”

在路铭心“务必要让清岚哥哥死得美一些”的呐喊里,他们的拍摄也重新启动了。上午的第一场戏,就是路铭心和顾清岚的对手戏。

杜逸被西夏王俘获的消息传回大齐军营,陆青萍忧急担心之下,在众将面前表示自己带人深入敌军营救杜逸。

除了在场的众将不大赞同外,连沐亦清也表示贸然行事犯了大忌,并不赞同。

先开拍的是群戏,营房中路铭心被顾清岚一句“此事容后再议”挡回来,怒气已经有些压抑不住,冷笑了一声开口:“是啊,军中有沐大人坐镇,有没有主将又有什么区别呢?”

且不说她是下属,就算是作为妻子,这样公开顶撞,对顾清岚来说,已经是很难堪的事了,一时间众将都把目光移到顾清岚身上,神色有些探究。

顾清岚神色仍是淡淡的,只微微笑了下:“若是无事,请诸位容我告退。”

他说完,就起身离开营房,镜头转了下,路铭心紧追了几步,在回廊下上前一步,拉住了他的衣袖。

她是真的忧心莫祁,西夏王残忍好杀的名声已经传遍漠北,莫祁失陷在他手里,每多一日,就要多受一番折磨,生机也更渺茫一分。

四下无人,她急起来,干脆不再管女将的面子,拉着他低哀地央求:“沐哥哥……杜将军真的……”

顾清岚停下来回过头看她,到了此时,他脸上的神色仍旧是淡漠的,在看到她一脸哀伤后,目光却不由自主柔和起来。

他怎么会不想救莫祁?不说莫祁是三军主帅,就算是出于道义和他们之间彼此的敬重,他也想要救他脱离虎口。

可李靳并不是等闲之辈,他在大齐军中安排下内奸,截获莫祁行军的路线,将莫祁生擒后,并不当场斩杀立威,而是扣押在军中,意图不言而喻。

他的目的并不仅是莫祁而已,是要等大齐军自乱阵脚,这时最为忌讳,也最不能做的,恰恰是集结兵力去营救莫祁。

他不想直白地告诉她,想必她也明白,此时的莫祁已经是十死无生,唯有弃掉他,才可稳住大局。

看他沉默地看着自己,目光虽然柔和,却并不说话,路铭心更加伤心。

她爱慕莫祁,在他们之间早已是不需明言的默契,但她和莫祁之间并无丝毫越礼之处,甚至为了不让顾清岚猜忌,她甚至会在私下可以避开和莫祁独处。

但此刻,在生死取舍面前,所有细微的情愫都被牵涉其中,她眼中渐起了泪光。

绝望和失落混杂在一起,她无法说服自己,像其他人一样,接受莫祁将要殉国的事实,狠下心不去想他在西夏军营会遭遇什么。

她没有办法缓解锥心的刺痛,唯有向面前的这个人发泄,她甩开了他的衣袖,字字控诉,犹含血泪:“沐亦清,你能说放弃杜将军,你没有丝毫私心作祟?你平日满口道德仁义,不过是个自私的伪君子!”

她发了狠,不去注意面前的人瞬间苍白下去的脸色,深吸了口气抬起头,唇边的弧度冷冽,说出口的话更加毫无遮拦:“沐亦清,你我之间有的,不过是一纸婚约……但就算你打断了我的腿,将我关在你的后院里,我也仍是的杜将军的兄弟,是在战场上,能把命交给他的人!”

顾清岚微微愣了下,这一幕是他曾经常回忆起的,前世的她并不知道,当听到这句话时,他早已冰冷下去的胸腔也蓦然一阵刺痛。

如同他和她之间的隔阂,早就存在,无法消弭,但往日也还可以维持勉强的平和。

于是就算有那些忽略和冷漠存在,就算对她早就不再有琴瑟和谐的期待,他也还可以习惯那种寂寥。

他也并不知道,原来当她把那些话毫无顾忌地说出来时,他还是能在这一瞬间,望见自己的狼狈和不堪。

摄像机在无声的运转着,四下一片寂静,路铭心冰冷的目光也在一点点瓦解和融化,换上了越来越明显的探究和担心。

顾清岚回过神来,他并不是在前世,而是在电视剧的摄制现场,假如他不快些做出下一步的反应,路铭心的表演就要白费,这一条也面临重拍。

他将目光中的暖意收回,压下胸中的痛楚,冷冷一笑,转身不去看她,抬步走出镜头。

魏敬国的一声“咔”话音刚落,顾清岚就听到身后一阵快速的脚步声。

路铭心扑上来把他抱住,力气之大,差点将他撞得跌出去几步,她连戏服都不脱,就这么穿着一身铠甲把他用力抱住,声音里带着哭腔:“对不起,对不起,清岚哥哥……我是个混蛋!”

导演和其他人都以为他刹那的失神,是表演需要,这样的表情也的确入木三分,对于沐亦清这个人物来说,要他在伤心时大哭大喊是不可能的,也唯有这样细腻的表演,才可以展现出他的内心。

但路铭心却知道,他的失神是因为想起了前世的此情此景。

她背台词时就觉得自己简直太过分,刚才亲口将那些话说出来,又看到他那种神情,如果不是顾忌着拍砸了还得重拍,还要把那些诛心之言再说一遍,她早就绷不住了。

有莫祁和李靳的戏,他们还是跑到片场,抄着手在旁边看路铭心和顾清岚的对手戏。

看到路铭心没骨气地跑过去抱着顾清岚一个劲儿说对不起,莫祁十分满意地微笑着摸下巴:“果然亲眼看着秀恩爱的情侣,终于秀不下去了,真是大快人心,不亦快哉啊……”

李靳和他一起靠在镜头外的廊柱上,也凉凉地不怀好意着说:“哎呀,还真忍心对着顾先生那张脸说出那些没良心的话呢,看顾先生脸色都不好了,我真心疼啊。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,女人靠不住啊靠不住。”

路铭心含着眼泪抬起头,去吼这两个拖后腿的猪队友:“我和清岚哥哥吵架,还不是因为你们俩,你们还好意思在这里挑拨离间!”

莫祁很无辜地眨眨眼睛:“唉?我们只是看热闹的,关我们什么事?”

路铭心简直要无语凝噎了,的确不关现在的他们的事,是戏里的他们……

魏敬国坐在监视器面前,目不转睛地看着刚才的镜头,头也不抬地说:“铭心别哭了,表演状态是很好,不过入戏太深了,自己调整下……小莫和李先生也别逗她了,不知道她脑子不好使吗?”

正经的魏导演说完,抬头看了他们几个一眼,还又说了句:“铭心你也别使劲儿抱着顾先生了,你身上那铁甲可好几斤呢,还有硬刺,没把他撞出事儿来,也要挤出事儿来了。”

路铭心这才手忙脚乱地放开顾清岚,忙绕到前面去看他脸色:“清岚哥哥,我把你抱疼了吗?对不起,我太没轻没重了!”

顾清岚真白了脸色,伸手扶了扶腰侧,笑得有些勉强,根本没理她,抬了头对魏敬国说:“谢谢魏导……”

这一点他真是早该料到……路铭心折腾他的方法,从来都不仅仅是说几句话气他而已。他都来不及缓一下,就被她手臂上的铠甲硬刺勒得喘不上气了……

不仅在演戏时虐了顾清岚,演完了不小心失手挤疼了他,还让他被旁边的莫祁和李靳看了笑话,路铭心被数罪并罚,一上午都没再从顾清岚里得过好脸色。

中午休息的时候,她就跟个小媳妇似的,捧着盒饭靠在顾清岚身边坐着,小心翼翼地从自己带来的大包里摸出一个保温盒,献宝一样打开,还配上勺子,才敢递给顾清岚:“清岚哥哥,这是我嘱咐厨房炖的汤,用了李哥给的野山参呢,还有从家里带来的鸡。”

顾清岚抬头看了她一眼,他这时还穿着戏服,也带着妆,一身白衣胜雪,墨色长发也散了一半在肩上,看人自带几分清冷凛冽,也没对她笑,淡淡点头说:“先放一边吧。”

路铭心乖乖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,转过脸还小声嘀咕:“高冷男神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哄的,一个不小心又生我的气了……”

她边说,就边拿手去捏盒饭里的炸鸡腿,被顾清岚一筷子敲在手背上,蹙了眉训斥:“多大年纪了,还用手抓东西吃?”

可是那只鸡腿略大,不好用筷子夹啊……路铭心只能捂着被敲红的手背,哭丧着脸去拿筷子。

抬头看到顾清岚竟然将敲过她手的筷子放下,又去取了一双夹菜吃,顿时更伤心了:这是从头到脚的嫌弃啊,都不带一点缝隙的!

那边莫祁低头都快偷笑得憋不住了,只能努力喝水掩饰笑意。

抬眼看了她半天不吭声,低头嘟着嘴颇有怨言的样子,顾清岚又淡淡来了句:“怎么,有什么不服气的?”

路铭心忙抬起头,看到他微垂了眼睑,神色淡然的样子,那弧度比冰雕都美得不食人间烟火,连忙没骨气地说:“没有,清岚哥哥打断我的腿我都没怨言,真的!”

她还真敢继续提那些台词,顾清岚气得都要扔筷子了,冷声说:“吃不下了。”

路铭心当然又是一连串道歉忏悔,最后好不容易哄得他又吃了几口饭,喝了一半汤才罢休。

下午虽然还是路铭心和顾清岚的戏,不过却是分开的。路铭心这边是一位对莫祁忠心耿耿的刘副将,找到她,告诉她自己也想要冒死营救莫祁。

在顾清岚那边,则是他在军营中紧急彻查奸细。

从剧情上看,当顾清岚查出军中的奸细不是将士,而是莫祁的一个小厮时,路铭心和刘副将也连夜集结了几百人马,要偷袭西夏大营,希望这次奇袭能够救出莫祁。

偷袭的剧情属于群演很多的武戏,和文戏分开来拍,要等几天和营救莫祁时的打戏一起拍,今天两边的剧情走完,就算先收工了。

《山河踏碎》剧组走的就是精良制作的路子,预算资金也比较宽裕,既然改了剧本,要增加沐亦清的戏份,造型师自然就赶工又给他设计了两套造型。

拍完戏收工还算早,回了酒店,他就被拉到造型师那里试造型,路铭心当然就跟了过去。

莫祁和李靳现在是焦不离孟,好得天天勾肩搭背同进同出,他们今天算是休息了一整天闲着没事,也兴致勃勃地尾随过去。

到了造型师那里,顾清岚在套间里换衣服,路铭心就堵在门口,双手抱胸不让莫祁和李靳进去。

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闲,一个大牌影帝,一个娱乐圈大哥,除了看八卦就是围着顾清岚打转,都不嫌烦的!

看她凶神恶煞的样子,李靳就摸了摸下巴:“铭心啊,你是大美女,不要每天这么凶,会影响形象的。”

路铭心“呵呵”了一声:“没事,反正我这么美,凶一点照样美。”

当无赖对上更无赖的,李靳也没了法子,转头去看莫祁:“小祁,看你了。”

相比于李靳的简单粗暴,莫祁就春雨润物多了,对路铭心温和一笑:“铭心,让我们进去帮顾先生穿一下戏服吧,造型老师是女性不方便进去,戏服又那么复杂,没人帮忙穿着很累的。”

路铭心能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?帮忙穿衣服是借口,进去摸两把占个便宜才是正经吧,更可况她这个正牌老婆都没进去,哪里轮得着他们两个形迹可疑的同性!

本来对莫祁特别亲热的路铭心,这次也板着脸不吃他那一套了:“不行,祁哥被李哥带坏了,让你们俩跟清岚哥哥共处一室,我不放心!”

顾清岚传好了戏服从里面出来时,就看到他们三个活宝在门口斗嘴,顿时又觉得头疼:“李先生,莫先生,你们很闲吗?”

李靳立刻转头很委屈地看他:“顾先生,你都不说说铭心,就说我们,太偏袒了,大伙儿的心都寒了。”

顾清岚还真不大适应他这么耍宝卖乖,略顿了下,才再次开口:“她早就改不了,所以不试图挽救了。”

莫祁在旁边失声憋笑,路铭心顿时横过去一眼,她算是终于明白过来了,他跟李靳过来看顾清岚是假,来看她怎么被骂才是真吧?

话说回来,剧组的生活其实很枯燥无聊,特别他们这样被关在西部小城里,连周末假期都没有的赶工,憋久了的确都快要憋出毛病了。

再加上最近拍的戏都是沉重悲情的基调,他们除了苦中作乐一下,还真没其他更好的抒发情绪的方式。

造型老师跟出来,抬手略微顺了下顾清岚肩上的长发,就连连点头:“顾先生果然也适合深紫的,这个效果不错。”

顾清岚的戏服一直都是冷色调,除了官服外,常服只有青色和白色,造型师给他用的配饰也很少,整个人往那里一站,就是清清冷冷的。

这次造型师用了深紫的轻纱布料,也不减丝毫清冷之气,反倒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更加出尘绝俗。

路铭心快要上去跪舔了,满脸痴迷地说:“清岚哥哥穿什么衣服都好看。”

顾清岚连看也没看她,就回头对造型师温和笑笑道谢:“您辛苦了。”

造型师是个工作狂,上下打量顾清岚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件自己满意至极的作品,连连点头:“顾先生客气了,分内事,”说着又想到什么,“还要再加一套临终那一集的造型啊,什么颜色比较好呢?”

路铭心在旁边想也不想地接话:“当然还是白色,血吐上去好看!”

她这一声说的太不假思索太响亮,房间里的所有人顿时都把目光移到了她脸上。

过了一阵,莫祁还十分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:“还真没看出来,铭心有这个爱好……”

顾清岚就侧头轻咳了一声,不知道是不是又给气着了。

路铭心连忙捂住脸:“祁哥不要欺负我!”

李靳拍了拍莫祁的肩膀,同样意味深长地说:“魏导不都说了吗?不要欺负铭心,她脑子不够用……”

玩笑归玩笑,接下来的几天拍摄,顾清岚还是被道具组频繁地往嘴里塞了血包。

李昂越显然也有某种兴趣爱好,为了表现沐亦清被冤枉叛国后的悲惨遭遇,十分不悭吝地写了诸多悲情至极的细节。

被路铭心骂过后还要连夜查明奸细,查了后又要审,自然是要苍白着脸咳嗽的,还要咳出几点血花到锦帕上给个特写。

秘密审讯完奸细,又得知路铭心和刘副将已经私自带兵去救莫祁,气急交加兼震惊忧心之下,还是要咳出口血来的。

等为了阻止路铭心和刘副将送死,只身单骑闯西夏营地,那一骑白衣在苍茫夜色中犹如劈开迷雾的闪电,下马后的人更是面色苍白如雪,还是要侧头隐忍地掩住口,吐出一口血来给镜头增加点冲击感。

莫祁和李靳在拍自己的戏份之余,还是要去频频围观顾清岚的,看到后来他们除了捂着胸口叫好心疼之外,还凑在一起品头论足。

莫祁抄着手说:“果然角色还是要看合适不合适啊,有些东西靠演技弥补不了的,这些镜头我可不敢挑战,就算让脸长得那么秀气的曹叶阳来演,也绝对没现在这种效果好吗?”

李靳也频频点头:“没错啊,顾先生简直天生有让人心疼的潜质啊,我这么铁石心肠的人心都要碎了。”

顾清岚正拍完了下马吐血的那个镜头,扶着身旁的马鞍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。

这次看热闹二人组都换了戏服化了妆,一个穿着西夏王的戎装,一双英挺长眉尽显霸气,一个正被严刑拷打过,衣衫凌乱却有种落拓的帅气,满脸血痕仍不失硬朗。

一个是他此行的最大对手,另一个则是他将要以命换命的对象……现在却凑在一起评判他评判得好不开心。怎么看,怎么让人有点胸闷吧……

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容,抬手将唇边还挂着的一道血痕用手指不在意的擦掉,淡淡开口说:“两位真是好兴致啊,呵呵。”

莫祁尽责地回头叫魏敬国:“魏导!你看看这浑然天成的美感!不入镜头你亏大发了!”

而此时的路铭心,则没那么悠闲地观赏美人美景,正满头大汗地在另一个片场拍武戏。

按照剧情的时间来说,在路铭心和刘副将带了大批人马劫狱,却又被西夏王事先补下的伏兵包围时,这边顾清岚也见到了李靳。

他只是一介文臣,又没有携带任何兵刃,在被哨兵擒获后,就被押解到西夏营地的主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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