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吃药

钟晓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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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七章 尾声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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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在空中极是被动, 无法控制身形, 韩锦避无可避, 只能硬着头皮抱住丹阙, 用背脊替他挡开那些飞箭。丹阙面对着他,看见了他身后涌来的箭镞, 顿时瞳孔急速收缩。千钧一发之际, 他咬牙扯着韩锦在空中硬生生扭转了身形, 自己迎向了那些飞箭!

韩锦大吃一惊, 然而他已无力扭转局势, 失声叫道:“哥哥!”

丹阙紧紧闭上眼,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,只听身后呯呯一阵响,旋即他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——他和韩锦已然从空中落了下来。

丹阙回头一看,只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亦从空中落了下来——竟是纪舒!方才他与三栾打斗时,纪舒亦盯着局势,他发现了附近的埋伏,眼见丹阙从山崖上落下去,立刻追下去相助, 因此替丹阙挡开了那些飞矢。

韩锦先抓着丹阙看了看,见他身上无伤,立刻冲过去在纪舒身边蹲下, 压低了声音问道:“你还好吧?”

纪舒半跪在地上, 捂着肩膀笑了笑。他挡开了大部分的流矢, 但肩膀上还是中了一箭。

韩锦蹙眉:“这箭上有毒?”

纪舒云淡风轻道:“恐怕是有的。”他站了起来, 仿佛中箭的并不是自己,调侃似的对韩锦笑道:“那种药,你还有多的么?”

韩锦尴尬道:“没有了。”

这时三栾亦从栾竹峰上飞了下来。他看了眼插在纪舒肩膀上的箭头,眉头微微皱了一下,却什么都没有说,便将目光转到韩锦身上上下打量:“你就是天宁教的教主?五轮派的传人韩锦?”

韩锦放开纪舒,生气地横剑:“是我!”

三栾道:“久仰。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宁教的教主是什么人了。”

韩锦正欲出手,丹阙冲上来挡在他身前,低声道:“他是我的对手。”

韩锦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将剑收了回去。想要打败三栾是丹阙一直以来的追求之一,他在腾龙谷中苦练,也正是为此。他是个极骄傲的人,向来不肯服输,如若今日自己插手,恐怕他以后始终留有遗憾。韩锦道:“好,哥哥量力而行,我替你解决那些杂鱼。”

丹阙颔首,韩锦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:“哥哥,你不要急切,慢慢来,伺机寻找他的弱点,别再被他逼着出手。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便是,相信我。”顿了顿,又道,“往后的日子还来日方长呢。”

丹阙咬住嘴唇,深吸了一口气,道:“好。我相信你,你也相信我。”

韩锦勉强笑了笑,又回去查看纪舒的情形。纪舒淡然道:“我不碍事。”

丹阙横刀,他带来的几名手下也纷纷聚了过来,三栾微微挑眉,突然吹起了口哨,一长一短急促的口哨声在山岳间回响。片刻,山头上亮起火把,人头攒动,百来人从两面冲了下来。韩锦及丹阙的手下紧张地将丹阙围了起来,这时忽听另一个方向也传来口哨声,声音短促有力,几乎盖去了三栾的声音。众人转头一看,吹口哨的人竟是纪舒。

纪舒的口哨声一响,两面山头往下冲的人群瞬间乱了起来,四周又不知从何处涌现出数十人,杀进那批埋伏中。那些埋伏的人显然没料到自己也会被人埋伏,一时间阵脚大乱,许多人尚未回过神来便成了刀下冤魂。片刻过后,人们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于是双方刀兵相见,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。却原来,在三栾埋伏下人手的同时,纪舒也下了一批埋伏,只不过三栾埋伏的是丹阙等人,而纪舒则是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,目标直指三栾。

三栾看了眼山坡上的情形,依旧沉着,对纪舒道:“短短时间,你倒是收拢了不少人。想不到这赤霞教如此不得人心,你要毁教,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帮你。”

纪舒淡然笑道:“我自然不会说要毁了这魔教。不过托词是要推翻你,另立山头为王罢了。更何况,‘背叛’不是赤霞教的教旨么?昨日能推翻老教主、无眉、丹阙,今日推翻你,又有什么稀奇?”

那两边赤霞教的人起了内讧,一时间竟无人顾忌的到丹阙等人。韩锦带着白头翁等人冲入阵中相助屠杀三栾的人手,丹阙与三栾在此对阵,没有了其他人的打扰。

丹阙冷静地说:“这一次我不会输。”

三栾冷笑道:“有些意思。只可惜只要你还是丹阙,你就绝无赢我的可能。”

丹阙尚未反驳,纪舒在一旁轻笑道:“他在激你着急呢。”说完又低低咳嗽了几声。

三栾微微蹙眉,看了眼纪舒,只见他将肩周的衣服撕了,肩上还插着箭,箭头四周已然发黑,是中毒的征兆,伤口正不住淌血,半侧的衣服都被血湿了,鹅黄色的布料被染成了橘红色。然而他始终面带微笑,仿佛这箭是插在别人身上的。

丹阙轻轻吐了一口气,握剑的手一翻,道:“三栾,你不必可惜,我的确不是从前的丹阙了。我想要亲手打败你,从前的我非赢不可,如今的我便是输了亦无甚要紧。”他看了眼在山上厮杀的韩锦潇洒的身影,嘴角微微上扬,“因为有更重要的人在等着我。”

他说完之后,三栾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情,而纪舒的咳嗽声则更重了。

丹阙不再多言,横刀抢攻了上去!

丹阙此番与前次相比镇定了许多,出招不再咄咄逼人,而是在试探与保守之间徘徊。周围喊杀声震天,丹阙伊始有些分神,忍不住想用目光追寻韩锦的身影,然而纪舒沉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:“他好得很,关心你自己罢。”丹阙想起韩锦所言的那句“相信我”,定了定心神,将其余的一切屏蔽在神识之外,只专心于和三栾的决战。

三栾还是和从前一样的镇定,两方都十分保守,始终打不出什么进展来。三栾原本的打算是用那些埋伏的人手激得丹阙心急,能够露出破绽来,没想到纪舒摆了他一道不说,韩锦与丹阙带来的那些手下也是十分勇猛,韩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山坡上掠来掠去,所过之处血漫山头。

丹阙还是有些紧张,不多久,气息微微浮躁了。实则他如今功力与三栾相当,本不该如此,只不过他心里将三栾看得太高,从前每次交手每次都落败,心里有了些微阴影。原本他来之前信心满满,韩锦也夸赞他突破了瓶颈后进步飞速,他自恃以他如今的功夫胜过从前与他交手的三栾并不是难事,却没想到三栾也是深藏不露,从前根本没有用出全部的武功,遇强则强,他不是从前的丹阙,三栾也不是从前的三栾了。三栾就像一只猎豹,不轻易出手,在找到猎物以后小心翼翼地潜伏靠近,直到找到一个机会对猎物一击必杀!他的打法不仅稳重,且速度也是极快的,无论丹阙如何加快自己的攻速,三栾都能避开,丹阙一味地加快速度只是徒徒消耗了自己的体力,最终露出破绽。

没想到,不片刻,三栾改变了打法,主动进攻,攻势越来越凶。丹阙从前和他交手,他都是以守为主,头一回见他来势汹汹地主动攻击,又有些乱了阵脚。三栾毕竟比他年长二十岁,也就多了二十年的功底,招式信手拈来,变幻多端。丹阙一时间防备不及,被他一刀贴着胳膊斜斜砍过,只觉胳膊一痛,皮肉为剑气所伤,鲜血瞬间涌了出来。

刺痛感让他一激灵,突然间就紧张感烟消云散。

上山之前韩锦与他说的话还历历在耳,他究竟在紧张什么?他在怕什么?输了又如何?打不过三栾又如何?韩锦就在附近,韩锦会救他,他的小傻子是万能的,只要他不死,他的小傻子就一定有办法。等到离开这里以后,他和他的小傻子还有很漫长的日子可以一起度过,那会是很美好的岁月,赤霞教、无眉、三栾……什么都算不得什么了。

丹阙活了二十二年,从来没有依靠过别人,但凡能亲历亲为的事他都不愿假手他人。也因此,在与人对决的时候,他都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,因为一旦他输了,就没有后路可退,没有人会帮他,弱肉强食自古天道。然而如今不同了,他有了他的小傻子,便不必一条路走到黑。

三栾出手越发凌厉,然而让他感到奇怪的是,对手突然变得灵活起来,看起来就好像刚才对方身上绑着一块巨石,而此刻那块被巨石卸下了。因为先前丹阙每一回出手时都有所顾忌,既要算对方的套路以期逼出对方的破绽,又要小心翼翼地周全自己,以免让对方钻到空子,这样一来,行动反而受阻。然而此刻他全然放开了手脚,才真正将平日刻苦训练的水准发挥出来。不片刻,三栾渐渐落了下乘,出手也不再那么沉稳。

丹阙使出一套梅花刀法逼得三栾连连后退,一把长刀兜头劈下,三栾横刀架住,丹阙立刻拍出一掌直逼他胸口。三栾不得已之下侧身躲闪,丹阙手掌从他胸前滑过,突然间手腕一翻,一枚毒针激射过去。三栾情急之下只得收手,急速后退,丹阙的刀落下来,在他胸口上划出一道口子,不仅如此,他的手腕临时收力,也被震得酸痛,一时片刻竟抬不起刀来。丹阙早料到他会退,脚步前移,封住他的去路,抽刀再砍。三栾手上无力,只得靠步法躲闪。丹阙左突右斩,令他渐显疲态,却又毫无反抗之力,愈发狼狈了。

忽然,丹阙觑准时机,运足力气一刀斜斜砍了过去!此刻三栾手腕有伤,无法以刀锋抵挡,势必矮身躲闪。丹阙同时一脚向他腿下扫去,三栾不得不斜斜跳了出去。他这一跳,起势匆忙,身体尚未做好准备,只要在此时紧逼,就能叫他更加狼狈。如此再接三招,饶是三栾内功再深厚,亦无法抵挡!

丹阙已见胜利曙光,兴奋得瞳孔微微收缩,一招光影剑使得眼花缭乱,几乎把三栾逼上绝路。就在这时,突然之间,一把匕首从斜里飞了过来!

那突如其来的暗器和丹阙的刀形成了夹逼之势,此刻三栾已退无可退,背后就是大树,往左便会被丹阙的刀砍伤,往右便会被飞刀刺中。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,三栾只怔了一瞬间,便义无返顾的向右扑了过去。

“噗!”利刃划开血肉的声音。

三栾被那飞刀的力量带着背部撞到树干上,那利刃就插在他心口上方不过两三寸处。紧接着,丹阙的长刀夹在了他的脖子上——他几乎不必这么做,因为那把匕首已要了三栾半条命。

然后,三栾和丹阙一起扭头望向射出这把飞刀的人——纪舒。

纪舒站在原地,背后的火光使得他的脸埋没在黑暗中,然而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当真带了三分笑意:“遗憾吗?”这句话,是看着丹阙问的。

丹阙不解地蹙眉,三栾却哈地一声笑了出来。不过他只笑了一声,就因喘不上气来而歇声了。

纪舒一步一步走上前,脸上始终带着微笑:“你一心想打败他来证明你自己,从很小的时候就想了。可惜,你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,因为他要死了。”

丹阙一怔,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。纪舒说的的确是实话,他一直一直以来都想要亲手打败三栾,他之所以没有和韩锦一走了之,又回到这入岭山上,一是想毁去今日的赤霞教,二来便是冲着三栾来的。然而就在他几乎要成功的时候,纪舒那把突如其来的飞刀让他的这个目的未能完满达成,并且再也没有机会达成了。

纪舒走到两人跟前,丹阙有些警惕地看着他:虽然纪舒为他和韩锦挡下了飞箭,可他并不相信纪舒,并且始终摸不清纪舒的立场。然而纪舒根本没有在意他,而是走到三栾面前,笑意盈盈地看着他。

三栾抬起手,丹阙立刻把手中的刀往他脖子上又逼近了几分,他的脖颈上已经淌下了鲜血。然而三栾对自己脖子上的刀置若罔闻,伸手抓住了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匕首的柄,额上因用力而青筋暴起——他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!

瞬间,他的伤口喷射出浓稠的鲜血,溅了纪舒和丹阙一身。因他的这个举动,他的表情显得狰狞恐怖,双眼通红,脸色泛青,险些昏厥过去,他却扶着树干站住了。然后他举起匕首,朝着纪舒刺了过去。纪舒连躲都没有躲,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三栾。

那把匕首最终在纪舒的咽喉前停下了,没有刺下去。三栾喘着粗气道:“是谁?”他的气管受了损伤,说话的声音就像漏风的炉灶。

纪舒垂下眼,过了一会儿,扭头往身后的山头看了一眼——山上两派人还在打斗,不过比起方才浩大的声势,此刻已安宁了不少。双方都死了不少人,因有韩锦这样以一敌百的高手在,三栾一派原先人数占多,此刻已落了下乘。而如今三栾落败,对于众人的士气也有所影响,局势已完全倾斜,此刻已几乎成了单方面的屠杀。

三栾往山头上眺望了一眼,看着韩锦那道英姿勃发的身影在山坡上势不可挡的气势,微微叹了口气:“可惜我没有机会和他打交道了。”

咚的一声闷响,三栾松手,手中的匕首落到了地上。他有些颤抖地将手伸进衣襟里,摸出一个瓷瓶,递给纪舒,指了指他肩上的箭头,道:“解药。”

纪舒浑不在意地低头往自己肩上的伤口看了一眼,接过瓷瓶,然后弯下腰,捡起了那把匕首。他望着三栾,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甚,低声道:“都结束了。”

三栾闭上眼,道:“都结……”话未说完,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了——那把冰冷匕首准确地插进了他的心口。他用力咬住牙关,不发出些许声音,整张脸扭曲变形,身体不住痉挛,片刻后身体终于软了,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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