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皇太妃重伤一事,按道理来说,和陆如意是没有干系的,出宫是她自己的选择,惊马也是拜幕后黑手所赐,和陆如意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孟邑谌心里也明白这些。
但是看到太皇太妃躺在床上,消沉萎顿的模样,他又忍不住迁怒。既责怪自己,又责怪陆如意。
只能说,在感情面前,任何人都是没有理智的。
偏偏陆如意有不在身边,他便将这不该有的几分恼意移到了陆正兴的身上。
砰地一声,摔了茶杯,冷冷觑着他,反问,“你不知道?陆正兴,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半,要是第三天母妃再醒不过来,你就等着给她陪葬好了。”
陪葬!
这两字一出,陆正兴瞪大了眼睛。
他可是陆如意的亲爹,孟邑谌竟然想让他给太皇太妃陪葬?
这事儿,陆如意会同意吗?
他低着头,孟邑谌看不见他的脸。但是那想法多少还是猜得到的,讽刺的勾唇,嗤笑了一声,“陆正兴,你是你,如意是如意,莫说如意还未过门,就是她真做了本王的王妃,你也还是孟氏的臣子,皇家的奴才,你可明白?”
“臣、臣明白。”陆正兴不料孟邑谌会把话说的这么透,一时间白了脸,浑身颤抖起来,恐惧的很。
孟邑谌话已经跟他讲明,别的懒得多说,起身又回到太皇太妃身边坐下。
陆正兴被威胁了一通,也不敢再继续秉持中庸之道,回去就和太医院里相熟的太医商量起来,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快让太皇太妃醒来。
几个人在太医院商量了大半天,才商讨出一个药方来。
这药方用了好几味虎狼之药,有点儿兵行险招的意思,但同时,也是最容易出效果的。
这般思量着,夜里再煎药时,就换了新的药方。
药端去寿宁宫,由孟邑谌亲自喂给太皇太妃,太皇太妃昏迷着,好容易才全部喝下。
跟着,不多久,她脸色突然变得通红起来。
孟邑谌一见,立刻变了脸色,急匆匆的让人去请太医。
陆太医早料到现在这个后果,一直在外面等着。
听到传召,他第一时间窜了进来,跪下请安后,抬手查看起太皇太妃的眼耳喉鼻,查看完,又从药箱里取了针包,捏着太皇太妃的十指替她放血。
十个指头依次放完。将血滴擦干净,又在身上变出轻拢慢捻的扎了好些银针。
如此,半个时辰后,太皇太妃终于勉强睁开眼睛。
眼皮颤颤的,盯着孟邑谌看了许久,才喊了声“谌儿。”
孟邑谌瞧着她这副虚弱模样,眼眶一红,握着她的手,声音沙哑道,“母妃……您终于醒了。”
“谌儿……”太皇太妃抬起手,作势要去摸他的脸,声音微弱道,“你多久不曾梳洗了,怎么一下巴的青茬。”
“王爷一直守着娘娘,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。”竹枝借机上前,含着泪替孟邑谌回话。
太皇太妃听了,眼中滑过一抹心疼,用力捏紧了他的手,叹息,“原来在你心里,还是有母妃的。”
“母妃说的哪里的话,儿子心里,自然是有您的。”
“可你到底更看重陆氏。”太皇太妃又叹了口气,对陆如意到底还是存了心结。且这心结,因此次惊马,又放大了许多倍。
孟邑谌实在不想再做风箱里的老鼠,两头受气,只是沉默。
沉默过后,亲自替太皇太妃掖了掖被子,俯身道,“您大病初愈,可要喝点儿汤粥?”
“没胃口。”太皇太妃凉凉的看了他一眼,“我见着你,就不由想起陆氏那个狐媚子,哪里吃得下。”
“不用膳,身体好不了。”孟邑谌看着她,严肃的说。
太皇太妃哂笑,赌气道,“你现在眼里只有陆氏,我这做母妃的,就是真去了,你也最多难受一阵子,我活着,才是活受罪。”
“母妃,您这又是何必!”
“……”太皇太妃转过头去,不再理他。跟个小孩一样。
孟邑谌无奈,到底担心她的身体,放软声音,问了句,“您到底要儿子如何,才肯用膳。”
“放弃陆氏肚子里的孩子。”
太皇太妃背着他,一字一句的说。
孟邑谌拧起眉,有几分焦躁,正要开口,却难耐的咳了起来,一声一声,像是要把肺咳出来。
太皇太妃听着有些担忧,偏过头又来看他,顿了顿,目光移到竹枝身上,问,“王爷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回娘娘的话,王爷他这是染了风寒,又因要守着您,整整三天不眠不休,这才熬成了这副模样。”
“那还不让人去请太医!”太皇太妃急了。
竹枝姑姑却一脸的为难,“王爷不让。”
“听本宫的,现在就去!”太皇太妃严厉的说了一声。
竹枝姑姑只得奉命离开。
不一会儿,在外候着的陆太医又被请了进来。
请过安后,太皇太妃靠着大迎枕,直接道,“给摄政王把脉看诊,用最好的药。”
“是,太皇太妃。”陆正兴答应一声,转向孟邑谌,取了脉枕作势要替他诊脉。
但孟邑谌却突然避过,冷冷的看了他一眼,“你退下。”
“王爷,太皇太妃……”陆正兴无奈的喊了两个主子的名号,一时间,极为为难。
太皇太妃也是一脸震惊,看着他问,“你这是什么意思!”
“儿子的命系在母妃身上,母妃什么时候好起来,儿子就什么时候看诊。”孟邑谌一字一句的说。
太皇太妃一下子垮了脸,指着他生气道,“你,你这是在威胁我……”
“儿子不敢!”孟邑谌略微低头,表情谦卑。
太皇太妃到最后还是拗不过他,无奈的让人端了汤粥过来,勉强喝了小半碗。
喝完后,因体力不支,很快又睡了过去。
陆正兴从头到尾都跪在屋子里,眼看着太皇太妃睡了过去,他抬头看了孟邑谌一眼,“太皇太妃已经用膳,微臣这就替王爷搭脉。”说着,正要伸手,却被孟邑谌再次躲过。
他凉凉的看了他一眼,“本王的意思还不够清楚?”
“微、微臣省得。”陆正兴讪讪的收回手。
孟邑谌冷冷勾了下唇,起身,叮嘱了竹枝姑姑几句注意事项,然后才离了寿宁宫,打算回政事堂追查幕后黑手。
政事堂暖阁外,两个侍卫已经在等着,看见孟邑谌露面,都不约而同的单膝跪下请安。
孟邑谌免了二人的礼,让他们随他入内。
坐下后,直接开口问,“可有查出什么?”
“回王爷的话,查出来了。”其中一个侍卫跪地,拱手禀道,“马受惊的缘故是被投放了大量的毒草紫匡蔓,而投毒的人正是庄子里的马夫,通过刑讯,他供出一个叫做马六的人,顺着马六,卑职查到了太师府大管家常乐身上。”
“太师府?”孟邑谌略惊讶,董玉坤和他们母子往日没有什么宿怨,今日也没什么瓜葛,他让人动手制造惊马事件,目的是什么?
“是,太师府。”侍卫有些为难的回禀。
毕竟,太师府的六公子可是他们表小姐的夫君。
孟邑谌颔首,沉吟片刻,让他们继续去太师府蹲着。待人离开后,又吩咐伺候笔墨的太监,“你去将崔六请来。”
“是,王爷。”太监得令离开。
之后不到一个时辰,孟邑谌就见到了崔兰屿。
二人会面,崔兰屿面上有几分不自在。与孟邑谌遥遥相望,对视片刻,才拱手行礼。
孟邑谌让他上前坐下。
没有提起之前侍卫查出的事。
而是问他,“敏月,你打算如何安置?”
“她说是不错的女子。”崔兰屿欲抑先扬,顿了顿,又道,“可我内心真正喜欢的是心儿,从头到尾,都是心儿。”
“以前,我眼睁睁看着心儿在你和褚良只见徘徊,我心痛,但是无法阻止,这份深情只能压抑着,可现在,她有意和褚良和离,且对我有了好感,我不想辜负她。”
“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?”
“看她的,若是她愿意,我可以将那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,若是她不愿意,送到褚府也可。”
“你对她倒是一片真心。”孟邑谌讽刺了一句。眉里眼里都是不屑。沉顿良久,才道,“可你莫忘了,你已经有了正妻,敏月她对你也是一片真心。”
“不敢当。”崔兰屿还记恨着宋敏月当众打伤他两只眼睛的事,勾唇道,“她是公主,就算离开了我这个病秧子,也不会的难过的,她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夫君。”
“可若是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呢?”
“不会的。”崔兰屿斩钉截铁道,“不会的。”
“你如何如此肯定?”
崔兰屿脸上滑过一抹赧然,良久后才道,“和她同房时,最后一刻,我从来都是……在外面的。所以她不可能有身孕。”
“事实上,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。”
“那不是我的。”崔兰屿有些激动的辩白。
下一刻,孟邑谌用内里扫飞砚台,直直往他胸口砸去。
崔兰屿没想到孟邑谌会突然动手,想避时,已经避不过去,只能硬生生的承受了这一击。
砚台落地,发出一声脆响。跟着,崔兰屿呕出一口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