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如意听祈心说出那药的厉害,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,伴随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,她突然抬眸,怨恨的看向祈心。
她想,她的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吧!
祈心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,眉眼弯的越发厉害,尔后,吩咐两个副将,“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,送回陆府。”
“是,祈小姐。”两个副将答应一声,上前替陆如意解开绳子,拖着她往外走去。
陆如意被拖走前,回头看了祈心一眼,眼里含着泪,充满了绝望、愤怒、和怨恨。
祈心仍是一派温柔,谈笑间,语气温柔的在她心上又戳了一刀,“陆如意,你别怪我,这药是褚良赏给你的,本来他还想亲自喂给你,不过被我拦下了……”
竟是褚良?
陆如意听着祈心云淡风轻的嘲讽,硬生生的被拖了出去,豆大的泪滴再次砸下。
她哭的伤心欲绝,万分不解昔日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,怎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。
他竟如此对她。莫非,这才是他的本性?
可若真是如此,那她这过往十年,一心倾慕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!
陆如意心如死灰的想着。
两个副将生硬又粗蛮的将她拖出后门,甩在马背上,然后倾身而上,一夹马腹,任马驰骋起来。
陆如意肚子咯在马背上,被颠的生疼,一阵一阵的反胃。
副将浑然不顾,一味纵马飞奔。
陆如意被颠的晕过去前,她后悔了,悔的痛彻心扉。
若是早知道回一趟将军府、见褚良一面会受到这么多的折辱,甚至失去孩子、失去做母亲的权利。那么她宁愿不回去。死都要赖在孟邑谌的王府。
至少那样,她能保住自己的孩子。
约莫三刻钟后,陆府的正门出现在两位副将眼前,两人一前一后下马,将陆如意扯下来,直接往门口一扔,便策马又飞奔走了。
陆如意昏死在陆府门口。
直到一个时辰后,有仆人出府办事,认出她是府里大小姐,才让人将她带了回去。
陆如意再醒来,已经是夜里。睁眼后,她认出这是她在陆家的闺房。
费力的坐起,她掀开被子,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,脸上也被涂了消肿的药膏。
孩子……
她骤然想到祈心灌给她的那半碗药,下意识去摸小腹,却并没有什么感觉,身下也没有不适。
难道,她给她灌了一晚假药?
正思量着,房门被推了开来,以前伺候过她的丫鬟丹鹦捧着一只青瓷汤盅走进来,将汤盅放在桌上后,走过来行了一礼,“小姐醒了?奴婢给您炖了枸杞乌骨鸡汤、里面还放了今夏才出的莲子……你要不要喝点儿?”
陆如意点了点头,由丹鹦扶着下了床,往桌边走去。
趁着丹鹦给她盛汤的功夫,她有些胆怯的问了句,“我爹知道我回来的事吗?”
“大人还在宫里当值,怕明早才能回来。”丹鹦盛好汤,递给陆如意,温声解释。一字不提她脸上的巴掌痕迹,陆如意不放心,试探着又问了句,“那我爹知道我去山上为褚良将军祈福的事儿吗?”
“什么祈福?”丹鹦被问的一头雾水,跟着想是突然想到什么,面色突然变的不自然起来,讷讷道,“小姐先喝汤吧,旁的不打紧儿的事奴婢随后再说给你听。”
“嗯。”陆如意点了点头,心里已经猜出几分端倪,但是却没有说破。而是端碗,忍着腮帮子处传来的剧痛喝起汤来。
丹鹦手艺好,煮出来的汤极香,枸杞补身,莲子清甜。
陆如意无意咬到一口莲子,那再熟悉不过的感觉,让她想起孟邑谌来。眼眶一红,泪差点滑落。
丹鹦见状,无声的叹了口气,低下头去。
喝完鸡汤,陆如意深深吸了口气,抬眸看向丹鹦,沉声道,“我在……摄政王府的事,我爹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?”
丹鹦听陆如意这么问,一下子僵了脸,眼神躲闪着,不敢说实话,只低低的喊了声“小姐”
,下一刻,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眶。
陆如意苦笑一声,没敢再跟她说将军府发生的事。抬手帮她擦了眼泪,安慰道,“我没事儿的,你跟了我这么多年,不会不知道我脸皮厚、身子骨又糙……就算给我爹知道了,我也不怕……大不了给他打我一顿就成了!”
“小姐!”丹鹦听她这么说,哭的更厉害。她很想告诉陆如意,现在的问题不是陆正兴知道,而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。大街小巷,宫廷朝堂全部传的沸沸扬扬。说是陆正兴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霉,才生出陆如意这么个不要脸的下作女儿,刚新婚没几日就红杏出墙,勾-引当朝摄政王。后来虽然有人极力压制,但是千千万万人的口岂是那么容易堵住的。大家明里不说,但私下里一个比一个说的厉害。
陆如意从小和丹鹦一起长大,能看出她表情不对劲,料想她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,便追问,“你还知道什么,一并说出来。”
“小姐恕罪,奴婢不敢。”丹鹦内心也纠结着,说出来吧,她怕伤到自家小姐,可不说吧,憋在心里又难受的厉害,更害怕陆如意面对陆正兴时一头雾水,被打死都不知道为什么。是以,为难许久,还是原原本本的将京中流言各版本说了出来。
……
陆如意接二连三的被打击,听完已经说不出一句话。
她木然的坐在桌旁,总算知道宋敏月那日为何跪在洛神苑外。原来是负荆请罪?
她冷冷笑了一声。他们打的真是一手好牌,连哄带骗,瞒天过海,感情他们陆家满门的名声就只值宋敏月的半天罚跪。
想到这,她连孟邑谌都恨上了。
一夜噩梦。
次日一早,陆如意顶着两只黑眼圈起床,丹鹦看见了,心头略压抑,凝眉劝道,“小姐别担心,您是大人唯一的血脉,他不会对您下狠手的。”何况,您脸上还肿的这么高、大人就更不忍心了。
“但愿吧。”陆如意叹了口气,拒绝丹鹦替她扑粉的好意。她现在的样子,越狼狈,她爹下手的时候才会更轻。
用过早膳后,她去了前院面朝正厅跪下,等待她爹的责罚。
陆正兴下了值,回到府里一推门就看到陆如意挺直脊背跪在庭院里。当时黑了脸,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,连问都不问,直接从后面飞起一脚,将她踹的趴下。
“你这个孽女,你还有脸回来,你可知陆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!”
陆如意已经预料到她爹不会与她善罢甘休,但是也没想到,他一进门就会把她踹翻,她手掌擦到青砖地上,磨出一道血痕,火辣辣的疼。用了很长时间,才爬起来,转过头痛苦的看向陆正兴,带着哭腔委屈道,“爹爹什么都不问,就认定了女儿的不堪吗?”
“空穴必定有风!”陆正兴没想到陆如意脸上会有伤,盯着她愕然的看了许久,才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。
陆如意眼眶一热,有泪从眼角滑落,泪涟涟的悲愤道,“爹,我是被逼的……摄政王他、他强迫了我,我想逃,可他用你和陆府上下的性命威胁我……我只能委曲求全留在他身边……可没想到,事情被宋敏月知道了,她以为是我引-诱摄政王,便设法坏我名声,甚至让贵太妃来处置我……”
“那贵太妃怎么说,你脸上的伤又是谁打的?”陆正兴弯腰将陆如意扶起来,带着她往厅堂走去,边走边问。
陆如意低声道,“贵太妃来的时候,我刚好干呕不停,娘娘便断定我怀有身孕,才免了我死罪……至于脸上的伤,是、是……”她张了好几下口,都说不出褚良的名字。
陆正兴也不逼问她,叹了口气,替她处理脸上的伤口。
随后,又替她把脉。
把完脉后,一脸的震惊,道,“你并未怀有身孕。”
“怎、怎么会这样……”陆如意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,慌乱道,“是良叔叔帮我确诊有孕的。”
“爹的医术你还不相信吗?”陆正兴不悦的看了陆如意一眼,反问她。
陆如意舔了舔下唇,还是难以相信。
正茫然着。
陆正兴又道,“你的脉象显示宫寒,是服用了绝子汤所致,你可知道?”
“绝子汤?”陆如意重复了一遍这名字,眼中浮起怨恨的目光。
褚良,他这是有多恨她呢……
“不错,这药性凉的很,本来一副药下去,就能断了女子所有生机,但是好在,你服用的分量并不足三分之一,我给你开个方子养着,过上几年,应该还是有机会孕育子嗣的。”
“……谢谢爹。”陆如意眼眶一红,感激的看向陆正兴。
陆正兴摇了摇头,顿了会儿,又问,“你可知道,给你下药的人是谁?”
“知道。”
“是谁?”
“请爹恕罪,女儿不能说。”
“你只需告诉我,是摄政王或是贵太妃吗?”
“都不是。”
“那便好。”陆正兴点了点头,心中有了决断,让丹鹦带陆如意回去歇着。
陆如意跟丹鹦回房后,丹鹦取了跌打药酒,要为陆如意上药。
陆如意解下衣裳,后心上,有一只淡青色的脚印。
“大人这次下手太没轻重了。”丹鹦小声抱怨。